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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画瓷(23)

我手里的折子掉了下去,摊在地上。母后怎么会知道?除了齐安和那几个护军,谁会知道我去琉璃厂的事。来不及细想,我担心母后会拿丝绦怎么样,大喊:“快快备驾!”

“皇上要去哪里?”

“去……”我要去哪里,没了齐安,都不知道要怎么瞒过去。那几名护军大概也被母后拿住了。我便是孤立无援,连宫门都出不去。

怎么办呢?如果丝绦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该怎么办呢?

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里发呆,预想糟糕的场面。惶惶不安,甚至能想到她恨我的目光。

我能不要命地去救她,却不能阻止未来将要发生的事。

上天会如何安排,我怎么知道。

母后来了,她叫所有人都退下,只和我面对面地坐在御书房里。

很久以前我们也这样坐着,她教我忍辱负重、韬光养晦。

母后的眼眶是通红的,已经哭过了,她向来不在我面前哭。只会坚强地抬着头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母后抬手用手绢蹭了蹭鼻尖,慢慢说:“皇上,不是哀家心狠,那样一个令皇上连命都不要的女子,留不得。”

我知道我什么也不能说,一旦开口为丝绦求情,她必死无疑。难道我只能这样徒手旁观,直到母后派去的刽子手将她鲜血淋漓的头颅抱回来给我看?

我喉咙里有东西在往上涌,想呕。

很久没有这么害怕的感觉了,在我奋不顾身救丝绦的那一刻也没有这么害怕。我害怕尸首、鲜血还有大火。

我用极平静的语调对母后说:“不过是个女人,朕不缺,也不稀

22、孔雀蓝-2 ...

罕。”

“真不稀罕,怎么会为了她忘掉自己的身份?”

我一手用力掐住另一手的虎口,冷静答道:“朕没有忘,救她不过是做做样子,好一亲芳泽。从前时常与父皇和察德在冰上游玩,自然知道哪里有危险,遇到危险该如何。”

母后蹙眉看了我一会,不知在想什么。

我镇定自若起身,说:“饿了,不如母后与朕一同去用膳。”

“也好。”母后敛去了情绪,表情也波澜不惊。

我们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已经习惯了不去探究对方的心思。

23

23、孔雀蓝-3 ...

一到晚上,风声不止不休,偶尔听见一团雪从树枝上落下来的声音。

从未知的高度落下来,砸得我的心发慌。可能我又祸害了一条人命。这么多年,因我而枉死的冤魂再多一个也不算多,下了地狱之后,他们都会报复我,让我不得超生。

帐子里如嫔睡得很熟,鼻息声一起一伏。而我在黑暗中独坐至子时,手里揉着那条绣着青花的丝绢。

母后同样没有睡下,正在慈宁宫里等着消息。子时的更声一过,她派去的人回来了。我却不知道结果是怎样的,她不会告诉我,我也不能去问。听闻她睡下之后,我命人去请了母后的心腹来问话。

那位参领姓塔塔,从我记事起,他就在父皇身边,父皇驾崩后,他一直保护母后。他每次拜见我都低着头,谨慎小心。

我没有勇气开口问,怕问了以后他也不会说实话,他那么听母后的话,即便丝绦没事他也会骗我好叫我死心。我就那么愣愣看着他,不发一言。

“皇上,微臣该死。”他抱拳说道,打破了沉默。

“怎么该死?”

“无论微臣怎么说,都犯了欺瞒之罪。”

是啊,他若照着太后的意思说,就是欺君;若是把秘密泄露给了我,就是对太后不忠。这样两难的选择,他怎么选都是死。

不过他是聪明人,什么都没说就已经把消息透露给我了。

如果丝绦真的被暗杀了,他不会陷入两难的选择,直接把实情禀告给我便可。

我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地,笑逐颜开问:“我母后怎么样?”

“已经睡下了。”

“好了,你回去吧,明日我去给太后请安。”

“是,微臣告退。”

宫门悄悄打开,又悄悄关上,烛火摇了摇,最终被我吹灭了。

将丝绢仔细地收起来,放在枕头下,想着明天如何同母后周旋。既然没杀她,或许抓起来了,或许赶出去了,我一定能找到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

将近午时才去慈宁宫,母后叫乳娘把玲珑抱来了,皇后也在。

或许是受了骨肉分离之苦,皇后消瘦了许多,锐气大减。她不言语的时候与母后的神情很像,我看着有几分心疼。

碍于皇后在这,我不好问昨夜的事情,只陪着母后说了会话。其实我一早就去看望了伤重卧床的齐安,从他手底下找了可靠的人出去打听。来母后这也就是探探口风。

在外候着的小应子进来通传:“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熹阳殿邱公公求见。”

我瞥了他一眼,齐安受伤便只能带着他,偏偏是个不上道的孩子。熹阳殿是个禁忌,若那边真出了事,也要悄悄来报,我再私下去处理。这样叫所有人都听见了,岂不是要大张旗鼓?

我对母后说:“也有许久没去了,朕不如

23、孔雀蓝-3 ...

过去瞧瞧。”

皇后忍不住插嘴问:“熹阳殿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也去瞧瞧。”

母后拉着她的手道:“别去,晦气。”

皇后似懂非懂,望了我两眼,转身去抱孩子了。

出了慈宁宫,冷风扑面。

熹阳殿的邱公公迎了上来,叩头道:“皇上,晋国公病危,恳请皇上开恩请太医去诊治。”

“起来。”我步子迈得很大,甩下他往前走,一面说,“朕即刻带太医去探望。”

“谢皇上!”邱公公大声谢恩。

冰雪有消融的痕迹,薄了许多,也容易湿鞋子。

我拣干净的地方走,靴子仍然沾了雪水,心里烦乱。

晋国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其实在外人眼里,晋国公是前朝的末代皇帝司马缇。但我们皇族的人知道,司马缇当年被摄政王凌虐至死,为避免汉人因此造反生事,众人密议以假换真,对外宣称司马缇已主动退位,接受晋国公的册封,从此被软禁深宫。

实际上,如今被囚禁在熹阳殿的晋国公是一个犯了军规的将领,但后来留他一命叫他假扮司马缇。多年来,因为他的存在安抚了民心,皇室也不曾亏待他。

也是因为这个,长兴公主才可以撑这么多年,盼着今生还能与自己的父皇见面。可惜,她不知道她早已是孤苦伶仃,世上再无亲人。

熹阳殿的人早认定了他就是司马缇,他也一直安分守己,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加上守卫森严,外人见不到他的模样。倘若这回真病死了,入殓时必定有汉臣在场,如何才能瞒过去。

熹阳殿地处在禁苑中心,层层守卫把关,外人难以进入。

一行人径直往宫门里去,庭院里空无一人。寝殿的门上挂了沉沉的锁子,侍卫打开了之后我们才能进去。进了寝殿,才看见明黄床帐外头跪了一地宫女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