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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姣莲(42)

夕莲伸手探了探那名瘦弱些的宫女身上的衣物,惊呼:“这不是要冻坏了么?!”

“自从西太后仙逝,从前伺候过太后的宫女内侍、以及辛昭仪和几个从前与西太后来往密切的主子,都是同样境况。宫里一向就如此,奴婢不敢有怨言。只望娘娘帮奴婢们求情,今后即使饿死,也断不敢再来偷东西了!就算是赶我们出宫去也好,只望饶我们性命!”

夕莲带了几分怒气问韦娘:“怎么会这样?怎么说她们都还是皇上的女人,尚膳局、尚衣局都不过是奴才!怎可以这样欺负人?”

韦娘吓得赶紧抚着她的后背说:“别动气,皇后千万别动气,这些事,你不用管。福公公回来自然会处理。”

夕莲忿忿道:“不行,给我把尚膳监找来!”

合阳宫,早已不是半年前那般模样。十二名嫔妃,他一人未宠,到头来,她们的不幸怎么都要算在他的头上?司马昭颜一步步朝深宫里走去,大殿虽燃烧着熊熊炉火,却冷清得可怕。各殿的人都未察觉到皇上的驾临,直到他拐进了后花园,一名女子穿着火黄的狐裘“咯咯”笑着莽撞冲进了他怀里,一园子的人都傻眼了,半晌才躬身请安。

昭颜懵懵看着眼前的女子道:“平身。”

她笑得很灿烂,如果夕莲也能这样笑,他情愿折寿十年。

福公公咳了两下,高声道:“怎么前殿无人当值?个个都玩疯了吧!”

昭颜失神问了句:“你叫什么?”

“臣妾秦献珠。”她眼神里有几分俏皮和纯真,可惜掩不住过于大胆而鲜明的欲望。

昭颜伸手拉住她的衣襟,贴近她问:“为何穿这个?”

她毫不避讳答道:“因为皇上喜欢。”而后莞尔一笑,面上两抹飞霞。

昭颜发现,夕莲的怒容都比眼前虚假的笑容动人许多,遂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辛欣的殿中一股阴冷的风穿堂而过,福公公都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高声道:“辛昭仪,请出来迎接皇上!”

听得里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几名宫女乱糟糟跑了出来,慌张行礼道:“皇上万福,昭仪身有不适,正卧床休息。”

司马昭颜兀自走了进去,辛欣的肠子有几道弯他都知道。内殿虽生了炉子,空气却还是冰冷的。帘幔半拢半垂,在微弱的火光下显得异常暧昧。他如她所愿,挑开床帐,嘴角含笑欣赏她难得一见的柔媚姿态。

他在床边坐下,斜睨着她问:“饿吗?”

辛欣点点头,目光晦暗,“你知道东太后是怎样的人,我能活着就不错了。”

他感到好笑,为何她现在才有自知之明,又问:“冷吗?”

辛欣掀开锦衾一角,露出胸前一大片□的身体,娇笑道:“你说呢?”

司马昭颜撇开头去,不屑道:“白费心机。”

辛欣坐起来,也顾不得什么,雪白的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你喜欢她,可以只宠她一个,不过她如今身怀六甲,你很长时间没碰她了吧……皇上,这样可不好……”说着,她的手不安分往下游移,“表哥……就让欣儿来伺候你,好不好?”

昭颜浑身一僵,在经历过夕莲之后,他好像再也受不起诱惑。那些来自她的触感、娇喘会漫无边际涌上来,将他淹没。她的躯体深深印在他脑子里,每一寸都清清楚楚。她手腕的粗细、锁骨的宽度、胸肋的位置,在上次缠绵中被他记下了,因为他怕这辈子再没有机会。

他有几分狂躁,能听见自己粗噶的呼吸,辛欣的肢体如水蛇般缠得他透不过气来。其实辛欣只差一步就成功了,但是这里没有莲花香,所以他粗暴地推开她,大步离去,回头扔了一句:“本性难移!”

任性

太后殿,香炉里点着御寒丸,一室温热,夕莲脱去了狐裘坐下,随口问道:“为何这殿里尤其热?我那也点了御寒丸。”

卢太后慢条斯理答:“这是西域进贡的,你们宫里用的是从西蜀国购来的。贡品当然要好用些。皇后有什么重要的事来找哀家?”

夕莲正了正神色,语气淡漠道:“今日撞见两名可怜的宫女,都是辛昭仪的人。不知太后为何要针对西太后的旧人?”

卢太后笑了两声,问:“你听说了些什么?这宫里,嚼舌根的还真不少呢!”

夕莲心里有怒气,却不便发作。尚膳监虽然不敢直说,但她已然明了,若不是太后放了话,任他们奴才多大胆子也不敢亏待主子。从前侍奉西太后的宫女内侍,都被遣去做最肮脏卑贱的工作,有几个已经熬不住苦头,寻了短见了。

“皇后,那些奴才的事,有福公公去管,你就不用操心,好生养胎罢。”

虽然她对辛昭仪没好感,但昔日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夕莲提了口气严肃道:“太后,臣妾斗胆请求,提前放他们出宫。辛昭仪贵为昭仪,却受如此冷遇,吃不饱穿不暖,倒不如让她回家。还有那些侍女们,犯了什么错,只因伺候过西太后,便不把她们当人看了?”

卢太后似笑非笑望着她,微微摇头说:“人世间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宫里更是如此!怪只怪他们当初有眼无珠,跟错了主子。皇后若要打抱不平,天下的不平事何止千万万?”

夕莲一口气咽不下去,猛地起身直勾勾盯着卢太后说:“不过是批了他们提前出宫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事,臣妾自行处理!”

卢太后望着她执拗的神态,苦笑道:“为何你总是要与我作对?我对你不好?”

夕莲愣了愣,恍惚答道:“太后对夕莲很好,可是……对别人呢?”

“别人是谁?西太后?辛欣?还是司马昭颜?”卢太后笑了几声,“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怎么对予淳的?”

夕莲脑中闪过乌镜台上的一幕幕,心里似针扎一般,但司马昭颜究竟是放过了予淳。她长长舒了口气道:“他已经下令放了予淳哥哥。”

卢太后惊诧不已,“怎么可能?他会放了予淳?”

“嗯,已经派人去接他回来了,但不能官复原职。”

卢太后眼光流转,定定望着茶水发了会愣,幽幽说:“你太天真……”

夕莲轻灵一笑,反问:“天真?自乌镜台出来,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夕莲了。”

卢太后望着她的笑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如何不知道乌镜台是怎样的地方,她亲手送进去的妃嫔,疯的疯、死的死。夕莲能出来,终究是司马昭颜放不下,夕莲是他的致命之伤,也是她自己的。看着夕莲不再纯真的面容,她心底有几分落寞,情不自禁伸手捋了捋夕莲耳旁的发,唤道:“夕莲,夕莲……”她忽然又想起什么,神情一怔问,“你在乌镜台还遇见什么人了吗?”

“嗯,有个女人自称是林太后,还多亏她照顾我。”

卢太后惊疑望着夕莲问:“她没和你说什么?”

“没多说什么……”夕莲本想全部瞒下来,却忽然生出了戏谑的兴致,话锋一转说,“只说,先皇一生,真心真爱给了太后您,虚情假意给了西太后,她十五岁嫁了他,到头来连个名分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