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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之合(94)

“我可以答应照办,但有一点,”熊莲沉呤了半晌,“之后红衣社自行解散,朝廷不得招安归已用。”

孔不二皱了皱眉,叫道:“你事情还真多,谁稀罕你的人,能解散最好,这事我会记着跟皇帝说。”其实他也没把握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皇帝,在他看来皇帝连替红衣社平反都答应了,还在乎这点小事?

事情似乎谈得差不多,孔不二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气,道:“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何事?”

“找个牢靠的人换皇后出宫。”

严岚出了屋,快过年了吧,外面实在冷的厉害。

院中的梅花开了,淡雅的花香弥散了整个慈华宫。

她走过去,攀了一条枝桠,凑上去闻花的香气。

“你说怪不怪?用力闻时就闻不到了,偏要在那么不经意间,就满满的全是花香。”

过了年就满八年了吧,八年前她不过才十一岁的女娃子,也是这样的冬天,她来京城看望生病的姨,在姨父家的院中发现了满树的梅花,便扯了一条枝桠来嗅上面的花香,用力闻时,却什么也闻不到,于是转头向身后的丫头小兰抱怨。

回过头时,却发现小兰正跪在地上,院中的长廊里不知何时已多了几个少年,那几个少年个个锦衣轻裘,其中最年长的一位,面如冠玉,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而她此时正跨坐在那棵梅树上。

着实,有些尴尬。

小兰是半跪着托自己上去的,此时她整个人跪着,整整矮了一大截,她当真骑树难下。

“六哥,你说这女娃娃有不有趣,不好好去学女红,居然学男孩子爬树,这回,你看下不来了,哈哈。”年长的身后一个少年哈哈的笑出声,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几个少年随即哄笑起来,甚至有人笑道:“我且看看这女娃娃怎么下来?”

严岚脸被逼得通红,她个子小,平时最讨厌别人叫她娃娃,她已经十一岁了,娘说再过两三年就可以帮她说媒了,怎么还是娃娃?

她拼命的向树下跪着的小兰使眼色,让她帮着她下树来,可那丫头却一直低头跪着,动也不动。

要命了。

那几年少年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她脸更红,她原本以为那位年长的少年会是个不错的人,因为人长的那么俊,可是他居然也和其他人一起笑她,她听着笑声,心里不由升出一份狠意,不如直接就跳下去,总比这样骑在树枝上被别人笑好。

想着,她干脆闭上眼,抬脚就往树下跳。

梅树并不算高,但对于个子小才十一岁的严岚来说已经够高了,她这样不知死活的跳下去,跌在冻得发硬的地上还不知会怎样。

“小心啊。”似乎有人喊了一声,严岚来不及分辨,人已经跌在一团又软又硬的东西上。

地上有这么软吗?分明冻得跟石头一样硬,不对,“地”怎么会是暖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乱摸的手正放在一个少年的脸上,而自己就在那少年怀中。

那少年似乎只比她长了几岁,本来是想接住她的,但因为力气不够,人没站稳,人已经半跪在地上,膝盖正好磕在坚硬如石头的地上,抱住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你够沉的啊。”他嘴里轻吸了口气,人试着站起来,却没有站稳,向后靠在梅树上才移住。

严岚盯着那少年的脸,人有些瘦,在那几个少年里并不起眼,但那一脸的笑却丝毫没有嘲笑的意思,眼角唇角都飞扬着,稍稍凑近她道:“怎么,吓傻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人挣扎着想从少年的怀中下来,因为惊吓而泛白的脸又变得通红。

少年将他放下,顺手拍了拍她肩头飘到的花瓣,抬头又看了看满树的梅花,深吸了口气道:“果然开得漂亮,但下次,”他低头来看她,“下次不可以再爬这么高了。”说着又是咧嘴一笑。

似乎那是她此生见过最灿烂的笑了,她不由的眯起眼,因为太过耀眼,然后听到廊里有人喊了一句:“九弟,就你多事。”

说话的正是那个年长的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身旁的少年,少年不以为意,抓着头道:“我是怕她哭鼻子,我们十二妹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说着又走回了那几年少年旁边,“走了,六哥不是说要看那只鹞。”

几个少年就此离去了,留下呆立在那里的严岚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久久不肯离开。

“皇后娘娘,外面冷,还是进屋里去吧。”身后的宫女小声的说。

严岚的手下意识的抚在自己还未隆起的肚腹上,眸光转柔,点点头,转身进屋去了。

真像是一场梦啊,那年的一切似乎就在眼前,转眼就是八年了,她已经是他的皇后,怀了他的孩子,只是这样的梦并不甜蜜,大婚之夜她向他重提此事,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那笑容也不似以前灿烂,就如换了一个人。

但她还是爱他啊,就算他极少来她的慈华宫,就算他对她冷落再冷落,但她仍是记着那灿烂到耀眼的笑容,她相信他骨子里仍是那个在梅树下接住她的瘦弱少年。

眼角不知不觉中湿了,有泪掉下来,宫女忙递上锦帕来:“娘娘,您怎么又哭了?”

她接过锦帕,轻轻的擦去眼泪。

总是一不小心就哭了,即使他们说皇帝死了,他被烧死了,但她不信,那个烧焦的尸体根本不是他,然而就算坚信着,却还是忍不住软弱,真的死了吗?她还是不由得在心里问自己。

手掌盖着腹部,慢慢地稳住自己情绪,她还有孩子,无论他是死是活,她要保住这孩子。

她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这间寝宫,右墙角是熬药的炉子,屋里的隔间摆着煮饭烧菜的锅,寝宫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但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平安,她每天都让自己的亲信去宫中的药房和厨房取药和各种膳食,必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熬出来的药和烧出来的菜,她才肯吃。

这样的日子还会很长,而且就算这般小心其实也防不胜防,但她必须坚持。

有太监走了进来,是她的亲信,凑近她轻声道:“娘娘,严大人来了。”

她方才还显得脆弱的眼瞬间冷凝起来,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但因为是男子的身份,平时是不能轻易进宫来的,此时宫中几乎就是这个人的天下,还有什么地方他不敢来?

她笑了笑,也正因为她是这个人的女儿,所以她和孩子才能活到现在不是吗?不然连皇帝都敢下手,就凭自己的万般小心又如何保得住腹中的孩子?

“备茶,让严大人进来吧。”她轻声道。

严复对外永远是一副笑容可拘,然而只有他的亲近的人才知道,他骨子里有多冷漠。

他看着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女儿由人搀着走出来,没有跪,只是微微躬了躬身,道了声“皇后娘娘”。

严岚坐定,没有说话,眼看着严复让周围的太监宫女退下,此处俨然像是在他自己的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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