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夜(82)
长达五秒的强行对视,让她错过了发表开场白的时间,自然而然地被对方夺走话题主导权:“虞笙,好巧。”
虞笙回过神,似笑非笑地说:“我觉得不巧。”
菲恩一顿,像在替自己解释:“我也是受邀来的。”
他撒了一半的谎。
受邀是事实,但他对这种级别的秀并不感兴趣,考虑到虞笙也有被邀请到的可能性,他特地托助理找到主办方要到名单,果然在上面看到了熟悉的两个字。
虞笙细细打量着他,发现他现在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奇怪,一如既往的真诚坦荡中透着一丝狡黠精明。
她突然忘记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抬手,捏住他的右脸颊,往外一扯。
突地,两个人都愣住了。
虞笙脸上的难以置信比旁边的男人还要明显,她飞快收回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抱歉。”
“这没什么。”怕她不尽兴,菲恩大方地说,“如果你还想的话——”
她是什么变态吗?
虞笙无视了他压不下去的唇角,木着一张脸,“我不想,谢谢。”
菲恩看上去失望又遗憾,“那太可惜了。”
“……”
一点都不可惜,以前又不是没摸过。
之后的时间,两个人一直安安静静的,表面上都在专注地看秀,实际谁也没把心思放在那上面。
中途,虞笙收到了陈梦琪的消息,说是工作室新接到一单委托,内容有些奇怪。
虞笙:【你先把资料发给我,晚点我抽个时间看看,明天前给你回复。】
陈梦琪回了个“好的”,然后将文件传输到她邮箱上。
虞笙掐灭屏幕,抬头看见徐则桉言笑晏晏地同人攀谈着。
她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他,说得再准确些,他们几乎是同时入座的,眼神也有过短暂的交汇,但他完全没有认出她。
这就有点奇怪了。
毕竟才过去不到两年,她的五官几乎没有变化,身材也一直保持在一定围度范围内。
还是说徐则桉的眼睛不再清澈了,已经无法用它来看人,又或许是他的心蒙上了一层尘埃,对他来说,人的皮囊已经不重要,他们身上明码标价才是最值得他关注的。
虞笙别开眼,不去看徐则桉那张谄媚的脸,也就是这么一扭头,菲恩的目光笔直地撞了进来,差点吓了她一跳。
“虞笙,你喜欢他吗?”
“你说谁?”
菲恩抬了抬下巴,指向徐则桉,“慈善晚宴那天,你就一直在看他。”
虞笙的第一反应是,原来那晚他早早就注意到她了,只是没来找她说话而已。
搞暗中观察那套呢?
这才多久没见,突然又这么沉得住气了?
第34章
虞笙收敛思绪, 直视着菲恩的眼睛回答:“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她用了一句反问,语气比陈述时强了许多,大大增加这话的可信度。
菲恩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显露, 只稍稍放平唇角。
说到底虞笙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三心二意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察觉到他细微的神态变化,隔了几秒,她突然问道:“菲恩,你有信仰吗?”
“有。”
他不带犹豫的嗓音撞入耳膜时,虞笙心跟着微微一抖。
“那你应该能明白信仰的力量有多强大。”
菲恩不置可否, “你呢?虞笙,你有信仰吗?”
虞笙默了会,摇头,然后将话题拐回去:“那个人曾经被别人当成独一无二的信仰。”
三年前, 虞笙接到一个特殊的委托, 委托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女生, 叫程鸢, 在一次商演中认识了徐则桉, 那时候徐则桉还只是个无名小辈, 但没来由的, 程鸢被他的表演打动了, 然而就在那不久,她被确诊为白血病。
直到现在, 虞笙还记得程鸢找上她时说得那段话:“我当时在舞台上见到他的时候,他其实不是最迷人的那个,但只有他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发抖, 我想他一定在背后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虞笙没有点评那句“我想”,毕竟那时候的她对徐则桉还是一无所知。
程鸢说了很多, 说到一半时开始语无伦次,最后五分钟才开始进入正题,“医生和我说,化疗的过程会很痛苦,我就在想,要是我能找到一个可以支撑自己的信仰,我是不是就能多坚持一段时间了……所以……”
她腼腆一笑,难为情地沉默了好一会,虞笙替她接上,“所以你想找我帮你鉴定一下他值不值去粉,要是最后鉴定出来的结果好的,你会将他当成一个暂时的信仰来支撑自己。”
程鸢点头,俏皮地眨了眨眼,“我相信信仰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没准它不仅能让我每天都燃起对明天的期盼,还能帮助我减缓一半的痛苦。”
虞笙接下了这份委托。
经过一段近距离的观察,虞笙发现唱、跳似乎是徐则桉生命中的全部,每天最后一个离开练习室的永远是他,每次创作出了让他满意的新作品,哪怕只是一小段,他都会拉住当时借用练习室管理员身份的虞笙,献宝似的表演起来。
他身上被汗水浸透,味道其实并不好闻,只是他的舞姿过于轻盈,掩盖了他潦草狼狈的一面,像春日的风,柔柔地吹进人心里。
有一瞬间,虞笙窥探到了他闪闪发光的未来。
除此之外,徐则桉还是个很孤独的人,他在团里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说得更准确些,是他被孤立了,只因他对待舞台的态度过于严谨,队友在排练时唱错了一个音,或者抬腿的幅度和整体稍有偏差,他都会不留情面地指出。
被排挤的滋味不会好受,但他从来没有抱怨、倾诉、抗争过一次,反而自我开解道:“我的心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他们一起站上更大的舞台。既然我是队长,我就必须要肩负起这样的责任。”
两个月后,虞笙将委托结果告知程鸢,程鸢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追星,以前我都不知道原来追星是这样美好的体验,听到姐姐你这么说以后,我觉得自己好像又能坚持下去了。”
那时候的程鸢因化疗掉光了头发,戴一顶针织毛线帽,衬得脸不过巴掌大小,两颊缩进去一块,瘦削的仿佛只在骨头外裹了一层皮,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但她的眼睛里有光在跳跃。
……
菲恩还问她后来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虞笙说:“如果这几年里没有出现排异反应的话,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
工作室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一旦委托中止或者结束,鉴定师就不能再和委托人约见。
那次虞笙破例了。
一直到程鸢骨髓移植成功,再到出院,搬到另外一个城市生活,她才停止了对她的“特别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