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夜(57)
消息一发出去,虞笙就听见有消息提示音响起,像是从孟棠包里发出来的。
她顿了顿,两秒后别开眼,立刻和镜子里的孟棠对上了视线。
孟棠问:“怎么了?”
虞笙摇头说没什么,“给橙子发了条消息。”
她看了眼屏幕,“不知道在忙什么,没回我。”
孟棠极淡地回了声。
虞笙问:“你这次要待多久?”
“大概率比你早回去。”
“那等我回国,我们三个人抽个时间聚一聚,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这回说什么也要让她回来一趟。”
孟棠抬了下眼,“她在外面玩得好好的,你成天催她回来做什么?”
“我怕她在外面待太久,连回家的路怎么走都不记得了。”虞笙顿了两秒,“我说的是,回到我们三个人共同的家。”
孟棠曲指捏了捏自己喉咙,淡声说:“她找的到回来的路,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到时候要真的迷路了,我就跟你一起去把她接回来。”
虞笙还没来得及揣摩她这句话的意思,眼睛先一步捕捉到她刚才的动作,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走,“你也感冒了?”
“可能一下子没适应过来,昨天晚上有点着凉了。”
“吃过药了没有?”
孟棠很轻地点了下头。
虞笙放心了,孟棠不屑说谎,这种小事更不会对她说谎。
两个人没有待在一起太长时间,分手前,虞笙想起一件事,连忙叫住她,“对了,我上次让你帮忙调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哪件?”
“替艾乐客找合适的剧院这事。”
“没有这么快。”孟棠嗓音迟疑了下,“你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去找你那位柏林恋人,我想以他的背景,效率会高很多,直接将艾乐客塞进最好的剧院也不是问题。”
虞笙摇头说不了。
他们的关系不是从利益合作开始的,他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她的“事业”辗转奔波,即便这事对他而言可能只是张张嘴的事。
孟棠没说别的,“那再给我点时间。”
她脑袋偏了几度,朝出口的方向点了点,示意自己要离开了。
孟棠走后,虞笙心口莫名变得有些闷,准备去外面找个僻静的角落吹会风,却意外在一盏仿古灯下又看到了她,像在等人。
没一会,一辆车在一排梧桐树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个高腿长,反手关上了门,动作干净利落,微挑的桃花眼天生含笑一般,看着多情又深情。
他们对视后说了什么,隔得远,虞笙没听清,像是一句邀约,灯光朦朦胧胧的,模糊了人的五官,更别提看清楚脸上细微的神态反应,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觉到孟棠在笑,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不参杂一点虚情假意的笑。
孟棠很少笑,天生偏冷的骨相,没有情绪时更显生人勿近的冷漠,凛冽到像西伯利亚的风吹过贫瘠的荒野,一个余光扫过来,就能刮得人遍体生寒。
这男人到底何方神圣还能逗笑孟棠?
看那张脸似乎在哪见过。
虞笙恍惚一霎,回神后发现他们已经走出了几米,背影半融在沉寂的夜里,分外和谐。
她没有追上去,转头回了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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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七岁开始,菲恩变得极度厌恶这种场合,若非姑姑的交代,他根本不会与宴会上的这些人有一丝一毫的交集,但他也早就习惯了给自己戴上假面,因此,这会没有显露出半分不耐烦与不屑的神情。
结束几段让他意兴阑珊又别有目的的攀谈,他一个人拿着一杯红酒去了露天休息区。
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天空是深沉静谧的蓝色,装点着几颗黯淡星,吹来的风里裹挟着梧桐叶的气味。
菲恩放下酒杯,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漫不经心地把玩了会,有脚步声靠近。
他听出不是虞笙的,就没有回头。
瓦莱里奥在他身侧停下,双手交叠搭在白色的浮雕围栏上,嘴角擒着浮浪的笑,“这不是菲恩堂弟么?你的小蝴蝶怎么没来陪你?要是我记得不错的话,十分钟前,她还跟我说要去找你,怎么,你们是吵架了?”
格外加重了“跟我说”这几个字音。
越挫越勇是瓦莱里奥身上最大的优点,这会他已经将在虞笙那受到的屈辱忘得一干二净了,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挑衅到自己这位堂弟。
菲恩原本没打算理会他,敲出一根烟来抽,听到他别有深意的一番话后,点烟的动作就那样顿住了,“你和她说了什么?”
“你别怕,就是正常寒暄而已。”
菲恩冷冷清清地笑了声。
笑里一如既往的是无遮无掩的轻蔑,听得瓦莱里奥怒火中烧——他知道他看不起他。
“我跟她说你就是个爱养蝴蝶的变态。”
菲恩还是没有情绪波动,像潭幽深的死水,直到瓦莱里奥兜不住怒气,幼稚地朝他身上泼了一杯红酒后,他的眉毛才有了小幅度的拧动。
他垂眼看去,红色液体迅速被衬衫混沌的黑色吞噬,只能看出洇湿的痕迹。
空气安静了会,菲恩挪开视线,停在瓦莱里奥胸前的Dior印花领带上。
他在一本书里看到过,绞杀一个人的时间和人的身体素质、环境因素、心理、肺内存有气量以及绞杀的方法都有关系,但不管如何,都用不了太长时间,至于被绞杀的那个人,会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喉结滚动了下,在对面震惊的反应中,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拽住瓦莱里奥领带的环形束口,不过两秒又松开,换了只手将他摁在围栏上。
数十米高的露台,底下是空空荡荡的沥青路面,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瓦莱里奥惊吓到发不出一个字音,只能凭着本能去搡菲恩的手臂。
然而被酒色掏空了大半的身子,论力气,压根不是对面这人的对手。
菲恩纹丝未动,甚至有余力腾出另一只手,拿起桌几上剩余的红酒,劈头盖脸地朝瓦莱里奥浇了过去。
“别去找她的麻烦。”
他的声音压得很实,眼睛是荒野一般的凉,“我会杀了你。”
瓦莱里奥脖颈处的青筋暴起,直到菲恩松开手,心里的愤恨和恐惧一扫而空,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感觉。
菲恩声线恢复到平淡,“最后替我转告你父亲,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瓦莱里奥先是一愣,等揣摩出他话里的警告意味,突地惊住了。
他父亲挪用公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经常拆东墙补西墙,但一直做得隐秘,会被菲恩这种不参与集团事物的挂名董事察觉到足够匪夷所思,还是说是菲恩的祖父卡尔文已经知情,透露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