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夜(29)
难过在这种情境下, 可以翻译成另一种表达:心疼。
从来没有人向自己传达出心疼的情绪,虞笙不由一阵恍惚,回神后抓偏重点,带着三分玩笑态度地问道:“那天晚上我哭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能让你这么心疼?”
她很少哭, 成立情感鉴定工作室以来, 倒是看过不少委托人当她的面哭得撕心裂肺, 那模样不管谁见了, 都会觉得和好看沾不上边, 也到不了为对方感到心疼的地步, 最多是几分动容。
菲恩沉默了会, 像在回忆,被光线浸润着的面部轮廓柔和了些, “你盯着一个方向,目光是失焦的,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事, 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在流泪, 你的眼睛被光照得很亮,像林间清晨的阳光照在溪流上。”
虞笙厚脸皮惯了,得到他毫不吝啬的夸赞后,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这样看来,你没有忍住吻我的心情确实情有可原。”
说完才想起要回给他一句赞美,“菲恩,如果你有中文水平测试的话,你的成绩一定名列前茅。”
菲恩笑着说:“事实上,我参加的这种考试并不少。”
弗罗伊登伯格家族在语言学习方面要求极为严苛,每位家族成员都必须掌握两到三门外语,课堂上学不到的语种,会另外安排家庭教师上门辅导。
每周举行一到两次的随堂检验,虽然难度比不上国内的语文考试,但形式和考点类型大体上没有差别。
“每次考到第一,我的老师总会给我我想要的奖励。”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藏在一双迷人的宝石一般的眼睛里。
话外音呼之欲出,虞笙顺着他的意思问道:“那这一刻,你想要什么呢?”
菲恩指了指自己的嘴唇,“One more time.”
他清润的声音连同他的视线一并盖下来,“但是这次,虞笙,我想要你的主动。”
刚才那杯酒灌不醉他,只够让他到面颊微微热的程度,他的大脑还是清明的,蓝绿色瞳孔中也依旧保留着七分清醒。
虞笙也是。
她再度凑近,用沾上酒水的唇堵住另一张有轻微翕动的唇。
他们的姿势称得上大胆,她坐在高脚凳上,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右腿搭在左腿膝盖上,偶尔晃动一下,脚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小腿,她微微扬起的脸上也有橙黄的光束照拂着,压下几分她肆意展露出的攻击性。
而他则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个高腿长的,在轻吻时会配合地弯下腰,一手撑在后面的吧台上,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勺。
这个吻是虞笙主动开始的,也是她主动叫的停,但在彻底结束前,她还旁若无人地在菲恩喉结上咬了一口,不轻不重的一下,像被猫爪挠了下。
觑见他稍显恍惚的反应后,她又在上面轻轻留下一吻。
抢在菲恩又一次的“one more time”前,她轻灵地跳下高脚凳,“喝完酒后呢?我们是不是就转移阵地了?”
菲恩敛神后点头,“喝完这杯酒不久,你离开座位去接了个电话。”
“电话?”虞笙毫无印象,正要掏出手机查看那晚的通话记录,手被人牵住,菲恩带着她穿过熙攘的人群,穿过厚重的白雾,走到僻静的过道,那是通往酒吧后门唯一的路。
“那天晚上,你就是在这样的过道接的电话。”
“你这么清楚,该不会后来眼睛也一直没离开过我,看见我离开,也跟着离开了?”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白,菲恩脸上闪过一丝的不自然,看上去像是被戳穿后无地自容般的赧然。
“我不是想打探你的隐私,只是——”
“只是?”
“我想知道这通电话会不会把你叫走。”
菲恩眼神变得固执专注起来,“更多自愿在叩抠君羊武二四旧零八一久尔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会很难过,因为除了那杯酒外,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虞笙愣了下,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回答。
过道的灯在他们一高一低的对视里忽然暗了下来,由近及远,一盏盏地跳灭,等到全场陷入黑暗,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呐喊,紧接着离他们最远的舞台中央悬下一盏吊灯,主持人跳上台,宣布新一轮的拼酒大赛正式开始。
两个人谁也没动,仿佛他们之间也在进行着一场比赛,彼此僵持消耗着,谁先有行动谁就输了。
这场比赛最终平分秋色,几乎在同一时刻,他们像商量好的那样,默契十足地找到对方的唇。
黑暗里容易滋生出别的东西,也容易助长人的气焰和兴致,肾上腺素飙升后的吻和之前的完全不同,嘴唇相贴的霎那间,仿佛有电流蹿进他们的体内,愈演愈烈,到最后变成噼里啪啦的火星在胸腔里炸开,燃起的火焰烧掉了他们近一半的理智。
另一半也岌岌可危,恰好这时,楼道恢复光亮,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一顿,从沉醉中清醒过来,额头抵着额头,局促地喘了会气。
虞笙松开环住他后颈的手,重新进入正题,“我接电话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那你听到我说了什么吗?”
菲恩保持着弓腰的姿势,“当时很吵,我没听清。”
虞笙哦了声,“挂断电话后我就发现了你,然后我们就像刚才那样,开始接吻了?”
菲恩摇头说不是。
那天晚上的虞笙,在挂断电话后并没有立刻注意到他,她的注意力先被一个前来搭讪的人夺走了。
是个亚裔面孔。
见虞笙冷着脸没有搭理自己,这人开起黄腔,用的普通话,嗓门很大,几乎盖过中场休息时舒缓气氛的爵士乐。
虞笙心不在焉地听了几句,大意是说她穿得如此暴露,一看就是来当捞女的。
这些话菲恩也听到了,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将身子横在两人中间。
他的个子很高,压了那男人整整一个头,当时的他应该是笑着的——他生气时的笑容很可怕,用莱夫的话形容,是阴测测,像在憋着什么能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坏主意。
估计这笑容实在让人犯怵,也可能是男人注意到了他腕上的百达翡丽,悻悻然离开了。
菲恩收敛思绪说:“可能是为了感谢我帮你赶走了他,你奖励了我一个吻。”
男人走后,她便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捧住他脸颊,将自己的唇压了上去。
吻只持续了不到两秒,抽身退出的下一秒,她看他的眼神异常的清澈明亮,以至于到今天菲恩还认为那个吻里其实不含任何欲|念,有的只是她的报恩心理。
听他说到这,虞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从十岁开始学跆拳道了,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弱鸡我能一拳打趴,所以就算你不来,我一个人也能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