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夜(118)
一个月是往保守了说的,事实上第二天,新禾就在有心之人的幕后操控之下,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将它昔日的种种丑闻,以打包合集的方式一口气搬到台面上。半小时后,网上又多出来几段采访,接受采访的人全是新禾前任员工和学生,每个人都在视频里透露自己曾在新禾受到的种种不公正待遇,和新禾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视频一出,新禾便遭到了无数的责难。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资本的力量也是如此,它可以将你举上高台,也能抽空你脚下纵横交错的木梁,让你摔个血肉模糊。
新禾第一时间在社交平台上向大众致歉,宣称接下来会全面停课,借此机会整治内部不良风气。
懂的都懂,新禾已经逃不开即将被业界软抵制的下场,气数已尽。
复课遥遥无期,虞笙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于是干脆利落地辞去了教师的工作,当天下午给苏正钰发去一封匿名信,信里说了他的二女儿在新禾学习期间是如何欺辱他的三女儿,当然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形容。
隔天晚上,虞笙从工作室回别墅,门口站着一个人,没有撑伞,全身被雨淋湿。
虞笙绕到她身前,才看清她是谁,她开了锁,示意她进来,却没让她进屋,两个人站在廊檐下沉默了会,苏叶先开口:“给我父亲寄信的人是你?”
虞笙承认得坦荡:“是我。”
“那这下你满意了?”苏叶抬起头,半边脸是肿着的。
虞笙沉默,这是她早就料定了的结局。
苏正钰这些年在男女关系上风评极差,为挽救间接对企业口碑造成的不良影响,他开始极力在外塑造自己的慈父形象。
收到匿名信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害怕,害怕在外有私生子、且对她不管不顾的秘密被大众知晓,当然他更怕被别人知道自己时常挂在嘴边的优秀女儿居然是校园霸凌的主导者。
这种情况下,他能做的就是三件事,找出寄这封匿名信的人堵住他的嘴、警告苏叶安分行事、对姜醒做出一定补偿。
苏叶垂在大腿两侧的双拳紧了又松,“我们家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不该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虞笙默了会,“一开始听到这个故事,我以为你是为了报复你父亲,还有姜醒的母亲,才会选择把姜醒当成你眼中钉肉中刺,但显然这不符合你的性格。”
雨越下越大,盖住虞笙的一部分声音,她不自觉抬高了音量,“虽然你有些时候的行为幼稚又愚蠢,但总体来说你还是个理性至上的人,也是最典型的那类利己主义者,不至于在这点上这么拎不清,所以——”
听她说到这,苏叶已经露出了反感的神色,但她只能选择忍住不做声,毕竟胜败在这一刻已经有了定论,败者是没有资格对胜者的言行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又或者提出质疑。
“你根本就不是因为出于对母亲的心疼,才想着去报复姜醒,你只是在替自己铲除威胁。”
苏叶在某些方面,像极了东亚家庭培养出的孩子缩影,从小被迫处于一种畸形攀比中,所接受的教育理念多是“第二名是不被人记住的”、“要做就做第一名”,可偏偏她有一个事事都比她优秀很多的姐姐。
不管她怎么做,父亲最喜欢的那个孩子永远不是她,母亲最想依靠的人也不是她。
在被廉价的自尊心和嫉妒支配下,她的姐姐不再是她的姐姐,而是一座可望不可及的高塔,她们之间也早没有在母亲歇斯底里时相互取暖的温情。
就在她接受了她这辈子都超越不了姐姐的事实后,她意外得知姜醒的存在,她开始害怕,害怕姜醒在艺术上的天赋盖过她,害怕自己成为家里最没用的孩子,才有了后来那一系列打压、欺凌的操作。
苏叶嗤笑一声,“我做错了什么吗?她就是一个小三的女儿,人人喊打才是她最适合的生活,还想站在大舞台上当明星,痴人说梦。”
虞笙的表情很淡,盯住她看了好一会才说,“我不在意你做这些出于什么理由,就算是正当的也不行,错了就是错了……到最后,不管是你姐,还是姜醒,你谁都比不上。”
虞笙松开手,一个人进了屋子,将苏叶拦截在外。
她不知道对方具体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当她洗完澡出来后,门外已经没有了人。
这时,陈梦琪疯狂在微信上敲她:【虞笙姐,快看热搜!】
虞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满头雾水地点进微博,发现“徐则桉”这个词条爆了,底下全都在批判他给自己立了个纯情大男孩的人设,却在记者拍不到的地方,谈着一场场声势浩大的恋爱。
但在一段采访中,徐则桉本人却不认为这是一种偶像失格,更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谁。
他在台下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完成了这么多场精彩的演出,理应得到些回报。
只是他要的有些多,单纯的鲜花和掌声满足不了他,他要的是闲暇之余的消遣,被欲望驱使下极致的快乐。
多么天经地义。
至于和多名女性保持情侣关系,他从一开始就告诉了她们自己并非单身,但她们还是默许了,也就是说所谓的脚踩N条船,不过是你情我愿的风花雪月,他不应该受到道德谴责。
他这种表面卖惨、实则不知悔改的态度,霎时引起公愤,身为顶流的实力在这时彰显出来,责骂他的几条热搜一直居高不下。
等到当天晚上,风向却忽然变了,从对他的单方面批判变成了对新禾的质问:新禾频频培养出失德艺人,是否本身的教育理念就存在着不妥之处。
如果说没有另一拨人在背后引导,试图趁机在新禾熊熊燃烧的火焰上再浇一把热油,虞笙是不信的。
但这跟她没有关系,相反,她巴不得幕后之人能多多推波助澜,让新禾连同它腐败落后的体制从大陆彻底消失。
晚上十点,孟棠回到别墅,虞笙和她提起了这几件事,最后问了句:“你还记不记得我最开始接的那个委托?”
“徐则桉那个?”孟棠对这起委托印象深刻。
虞笙点头,“那委托人不是患了癌症,其实这几年我一直让陈梦琪替我打听她的下落,她现在好像在长沙那边。”
孟棠:“我知道。”
虞笙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难不成她也在默默关注着程鸢?
“你觉得你求助陈梦琪的事,我会不知道吗?”孟棠斜眼睨她,仿佛在嘲笑她单纯无知。
敢情陈梦琪还是个双面间谍。
虞笙生生气笑了,在心里骂骂咧咧几句,“你应该也记得她当时有多喜欢徐则桉,现在徐则桉被曝出这种肮脏事,要是程鸢还喜欢着这人,只不准会有多失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