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缺氧(61)
靳司让别开的视线转了回去。
她的嘴唇被她咬破了皮,渗出血,像涂过血浆一般,红得瞩目,一张脸白的却像剥了壳的鸡蛋,细腻又脆弱。
胸腔里有东西在狂跳,他抑制不住地靠近她,两个人间的距离不断拉近,最后只剩下咫尺,呼吸揉杂在一起,滚烫又带着一股难以言述的潮湿感。
他抬起手,大拇指指腹摁上她的下唇,左右摩挲两下。
夏冉整个人愣住了,“怎么了?”
靳司让收回手,声线听不出异常,只是有些哑,“流血了。”
“哦。”她旁若无人地伸出舌头,舔了舔铁锈味的唇。
靳司让喉结上下滚动,岔开话题,“你要在这待会,还是去看我比赛?”
夏冉点头又摇头,“想看你比赛,但不想回看台了。”
靳司让不知道在看哪,目光拉得很远,“跟我过来。”
夏冉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最后被他带到五楼天台,没上锁,也没人,正中间的位置,驾着两排落地衣架,被单在风里交缠又分离。
靳司让环视一圈说:“你就在这看着。”
上面视野广阔,能看见整个操场,但隔得远,人头被缩小成蚂蚁状,夏冉不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认出他,然而没等她开口,靳司让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事实证明夏冉多虑了。
她就跟在靳司让身上装了雷达一样,他走到哪,她的目光就转到哪,即便他也缩成了蚂蚁,混入蚁群,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虽看不清他摆臂的动作,但光在脑子里想象,就觉得漂亮极了,两臂肌肉隆起得恰到好处。
他游刃有余地追逐着风,衣衫被吹得鼓鼓的,吹过这个过野的青春,吹到她心尖。
很难用言语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只知她心脏一个劲地打着鼓。
这种感觉持续很久,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她慌忙拿手背去抹眼泪,挤出笑容后转过身。
靳司让一下子注意到她眼尾欲盖弥彰的红印,皱了皱眉,“有人上来过?”
夏冉摇头,用气音说:“就你一个来过。”
一低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没人欺负你,你哭什么?”他语气听上去有些烦躁。
她实话实说:“不知道。”
靳司让沉默了会,语气突然又变得温柔到不像话,“别哭了。”
夏冉吸吸鼻子,发出含糊的一声“嗯”。
靳司让确定她止住眼泪后才说:“接力拿了第一。”
“我看到了。”夏冉是真替他开心,“你好厉害啊,靳司让。”
那会女子接力还没比,名次尚且是个未知数,靳司让却有一种预感,没有她,她们拿不到第一。
“如果是你上场,你也能拿第一。”
他语气平淡,像在阐述客观事实,大大增加这句话的可信度,夏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等心情平静下来后,又觉委屈遗憾。
这个点的太阳还是猛烈,迎着光的眼睛酸涩难忍,带出滚烫的泪,五脏六腑都像在烧,尤其是心脏,被高温灼烧,密密匝匝的痛意袭来。
靳司让抬起的手在半空顿了几秒,揣回兜里,摸出奖牌,套上她脖子。
夏冉愣愣低头,金牌在阳光底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金属质地冰冷,渗透进单薄的布料,快要烧成灰烬的心脏奇迹般地复原。
热风将男生清寒的嗓音送到她耳边,“送你的。”
第28章
女子接力最后只拿了铜牌, 除了取代夏冉的最后一棒阮念外,其余三人对这结果并不满意,小声嘀咕:“要是夏冉在就好了。”
“她跟人吵架那会, 陈夕你不是在场?到底在闹什么啊?”
“我路过的时候已经闹起来了, 哪知道什么原因。”高马尾女生扭头看向低着头走在身后的阮念, “阮念,你和赵思淼不是好朋友吗?她跟夏冉闹什么不愉快了?”
阮念心情糟糕透了,颁奖时拍照合影被这三人排挤在外不说,现在又听到这么趾高气扬的语气, 心里烧着一腔无名火,态度跟着恶劣起来, 用尖细的嗓子回道:“这么想知道, 就自己去问她们啊。”
那三人齐齐一顿,盯住她的背影看了两秒, “她发什么神经?”
夏冉是去买水的路上遇到的阮念, 她没想过要和她打招呼,是对方先拦下的她, 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她胸前的金牌上。
“这是靳司让给你的?”
夏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摘奖牌了, “是我哥给的。”
她取下,小心翼翼地折好绶带,放进口袋,最后拉上拉链, 抬头就听见阮念没头没尾地来了句:“赵思淼现在在教室。”
夏冉现在对赵思淼的行踪完全不感兴趣,意兴阑珊地哦了声。
阮念又说:“许白微应该在音乐教室。”
夏冉不傻, 听出她的潜台词, 也察觉到她想把自己当枪使的意思,冷冷笑了声, 没搭理她,绕过她准备走。
阮念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还是说你想直接去找许白微?”
这声拖住了夏冉的脚步,“她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阮念沉默了会,“没说什么,就说了句他妈妈是得了艾滋走的,至于你现在听到的,都是添油加醋后的成品。”
夏冉问:“她为什么要突然说起他妈妈的事?”
阮念不说话了。
夏冉顺着她的视线扭头,许白微正背着小提琴琴盒朝她们走来,嘴角凝着浅淡的笑,“你们在聊什么?”
夏冉先声夺人,“在聊你。”
许白微扫了眼阮念,笑容不减,“聊我什么?”
夏冉到嘴边的话变成:“聊你这副假惺惺的嘴脸。”
许白微也不气恼,“是不是在说司让妈妈的事?”
她顿了顿,“有人问我司让妈妈的事,我就跟他们提了这么一嘴,真没想到会传成这样。”
无辜的姿态气笑了夏冉,她想冲上前狠狠甩她一巴掌,尽管这行为像泼妇闹街,不太体面。
这想法只诞生了两秒,有人叫住她,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夏冉,我们回家。”
夏冉最后还是打了许白微一巴掌,在五天后的班会课前。
她上完洗手间回来,听见许白微在座位上和别人聊天,一开始夏冉没放在心上,直到她们的距离拉近,让她捕捉到一句“大家都别乱传了,事情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样”,脚步倏地顿住。
许白微没注意到她,继续说:“他妈妈是生了病,也确实是被她学生害的,但中间的缘由不是——”
许白微话还没说完,被椅子撞击地面的声音打断,很响亮的一声,在教室的人齐齐看过去。
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冲了出来,敏捷地跃上许白微前座的木椅,右脚踩在她干净的课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