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缺氧(31)
直白而刺目的五个字:【我是许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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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白微本来没打算加夏冉微信,昨晚她和靳司让撒谎了,她不是没找到合适的短租房,早在她来桐楼前,合同就敲定下来,今天上午就能入住。
她收拾完行李,对着脚边二十四寸的拉杆箱发了会呆。
这箱子是她在国外买的,Rimowa的,花了她一个月的工资,米色底,正中央有个漩涡状的花纹,盯久了,像无底洞,能把人吸进去。
大概过了十分钟,许白微空洞的内心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很难拆分突然涌起的这股拧巴的情绪到底都包含了什么成分,但能确定的是,不甘心占据了绝大比例。
不甘心总会让人丧失基本的理智,有时候甚至连自尊都能做到心甘情愿地舍弃。
考虑到靳司让这会在工作,许白微就没打电话给他,一手推着拉杆箱,一手发消息说她已经找到了房子,他有空可以过去坐坐。
隔了几分钟,又说:【房东临时有事,见面时间推到傍晚了,我已经把酒店房间退了,拖着个行李箱也不知道该去哪,能不能上你那坐会?】
靳司让看到消息已经是一小时后:【我在法医室,你现在来不方便。】
许白微:【我说的是你的公寓。】
许白微:【你放心,我不会乱动你东西,等房东联系我,我立马就走。】
这话已经失了分寸,和平时的她大相径庭。
不该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线,赶在他回复前,许白微找回羞耻心,挽救道:【我开玩笑的。】
脸上热腾腾的,是被自己难堪到了。
许白微拍了下自己的左脸颊,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结束话题,眼前浮现出一张轮廓线条分明的侧脸,皮肤白净细腻,长发散在后腰,被风带出几分凌乱无序的美感。
她条件反射地撂下拉杆箱,追了上去,没多久被来来往往的车辆隔断,距离越拉越远,浸入眼底的只剩下半截背影,腰间纯白的缎带在半空飘荡。
可能是疑心病犯了,她竟觉得那个背影也像极了多年不见的夏冉,消瘦单薄,包括对方的走姿,重心永远在左脚,唯一称得上不同的是这人下巴抬起的弧度,比以前的夏冉低了不少。
其实也好理解,这些年夏冉不会过得太好,而生活是能将一个人的骄傲磨平的。
许白微敛神,将注意力重新落回到手机屏幕上,转瞬收到靳司让发来的消息:【没有分寸的玩笑不叫玩笑。】
靳司让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他无法容忍被自己定义为“没必要深交的存在”随随便便踏入自己世界,所以就算许白微没有说自己刚才是在开玩笑,他也会直截了当且不留情面地拒绝。
至于许白微会不会将他冷漠无情的嘴脸添油加醋地转述给她父亲,影响到两家的交情,他也并不在意。
毕竟靳泊闻说过,这一次让他随着他自己的心走。
靳司让没打算再和她发消息,掐灭屏幕的前一秒,对话框弹出新消息,话锋突地一转:【我听说夏冉开了间书店,我去她那坐坐好了。】
靳司让微微晃神,片刻推过去一条联系方式。
许白微没看明白:【这是什么?】
【夏冉微信号。】
【不是要去她书店,先问好她在不在,免得到那却扑了个空。】
第16章
许白微的好友申请, 夏冉最终没有同意。
她对许白微称不上极度厌恶,但也到了无比排斥的地步,同样许白微也是, 当初在一中暗地里就没少给她使绊子。
只是不管发生什么, 两个人一直维持着明面上的和平, 有所不同的是,夏冉是懒得和她计较,至于许白微,她的“博爱”胸怀和善良温柔的性格不允许她做出任何有悖形象的不妥当行为。
直到高三下学期, 她们才彻底撕破脸。
掐灭屏幕的下一秒,夏冉脑袋里突然蹦出几个问题:许白微也来了桐楼?这微信号是谁推给她的?靳司让?
和靳司让有关的人和事, 都太难找到可以充当证据的蛛丝马迹, 更别提顺藤摸瓜推测出合理事实。
她的思绪天花乱坠地发散着,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向靳司让要个确切答案, 以此来终止这场漫长的精神内耗。
夏冉:【是你告诉许白微我的微信号?】
十一:【是我。】
消息回得快而简单, 夏冉被他的坦荡堵到一时无言,两分钟后才问:【你告诉她这个做什么?】
靳司让答非所问:【你怕她?】
夏冉实话实说:【我烦她。】
她没过脑地追问:【你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的?】
这句太像在吃醋, 夏冉手指一顿, 视线抬高些,头顶的“对方正在输入”就没停下过,显然撤回已经来不及了,还会让自己陷入欲盖弥彰的困境中。
她咬紧嘴唇, 又敲道:【她也来桐楼了?她来桐楼做什么?要我的联系方式做什么?】
三连问,变相宣告自己正处于如临大敌的警备状态。
靳司让也说了实话:【昨天。不知道。她说想去你书店坐坐。】
夏冉:【?】
十一:【按照我三次去找你, 你三次都不在的概率, 我觉得她最好还是提前在微信上问你一声,免得跟我一样反复扑空。】
不知道是不是夏冉的错觉, 最后一句让她听出了几分和靳司让冷淡形象不符的怨念。
靳司让没给她时间深思,又发来新消息,这次用的语音,这也是他第一次用语音。
从前他就很讨厌说话,联系人能用短信解决的,从来不肯勉强自己摁下通话键,仿佛多说几个字,就会打破他高冷的形象。
夏冉犹豫两秒,点开,放在耳边。
听筒里的声线听上去更加低磁平缓,似乎还参杂着微弱的电流声。
【许白微心里藏着鬼,只敢在我面前提到你,不敢真的去书店找你。】
【另外,我和她现在虽然还有联系,但你没必要担心我和她会有什么。】
夏冉忘了这是录音,嘴巴一时没收住:“我没担心。”
嗓门也高,把店里其他几道视线都招惹来,夏冉故作平静地摁灭屏幕,将手机揣回兜里,走到书店门前,单脚踩着地板收口处的扣条,伸出去的左脚被檐下雨溅湿,网纱运动鞋,脚趾能感受到清晰的粘稠感,丝丝缕缕地顺着血管渗进心脏。
不舒服,就和听到许白微这个名字一样。
早在十年前,见到许白微的第一眼,夏冉就知道,她和一开始的靳司让一样,看不起自己。
夏冉沉沉吐出一口气,重新掏出手机,将许白微号码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