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缺氧(28)
出国前一天,闫野不知道从哪打探到他的下落,来公寓门口堵他。
“靳司让,你可是要想清楚了,就这么一走了之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趁现在还来得及,和夏冉再好好谈一次。”
这话听笑了靳司让:“这和你有关系?”
闫野气急反笑:“我最烦的就是你这副嘴脸,什么话都不说明白,我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初你他妈跟我说以后别来烦你的时候,也是这样,问你他妈就跟嘴巴被屎粘住了一样,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不就好了。”
靳司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嘲讽他一根筋,“是不是所有问题在你看来都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另外,你也别把你自己说得这么坦荡清明,看着让人反胃。”
闫野绷紧了唇,垂在腿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蓄势待发。
靳司让说:“还有,这一次不是我。”
闫野顿了顿,“什么意思?”
靳司让的声音很轻,“是她不要的我。”
闫野从来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猛地一怔,“你说夏冉?不可能的,她明明——”
嗓音戛然而止,“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不打算去找她了?”
靳司让没说话,他不想再继续在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上浪费力气。
闫野沉着眸,带着几分威胁意味地说:“那要是我跟她在一起了,你也别后悔。”
靳司让抬眼,眼底的狠戾藏也藏不住,“你可以试试。”
他和夏冉分得很不体面,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的结局,但他们骨子里的占有欲都强,尤其是他,即便他已经没有了可以名正言顺占有她的立场,他也不想让她属于另一个人。
那天他和闫野打得凶,拳拳到肉,周围人拦也拦不住,最后一起被带回警局。
在那之后,靳司让就没见过闫野,时隔五年,从许白微口中第一次听到了他的消息,还是和夏冉捆绑在一起的。
心底那股浓厚的排斥再度涌了上来。
……
靳司让问:“什么意思?”
许白微不答反问:“什么?”
靳司让放下刀叉,好整以暇地拿餐巾拂了下嘴,“你突然跟我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像是骤然变了个人,疏离的礼貌不见踪影,目光沉而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说话直来直去,不给人留下任何遮羞布。
许白微心脏极速跳动两下,顺了顺呼吸后笑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这事,还有夏冉,我算了算,也有八年没见过她了。”
片刻,她补充了句:“她好像把我的联系方式全都删了。”
不是删了。
而是注销了Q.Q,手机号码直接变成了空号。
靳司让思绪游离一瞬,嘴角浅淡的笑被雾气氤氲得模糊,看着像嘲讽,就是不知道对谁的。
靳司让喝了酒,没法开车,也没有要叫代驾的意思,结账后和许白微两个人沿着马路牙子走了会,停在方便打车的地方。
这个点,车流量大,但经过的的士少之又少,仅有的几辆也显示载客中。
沉默着等了三分钟,靳司让开口问道:“你住哪?”
“在君悦,”许白微一顿,“不过打算换个地方住了,长期住酒店也不舒服,还没什么归属感。”
靳司让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你打算在桐楼待多久?”
“最短也要一个月吧。”
靳司让极轻地嗯了声,“你可以找个短租。”
靳泊闻让他帮忙照看,他答应了,但他也没打算事无巨细连对方的饮食起居都要主动插一手。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我。”
“好。”
许白微将视线拉到远处,霓虹灯交相辉映,高高悬在雨幕里,像海市蜃楼,明明不存在,却又真实到仿佛抬起手就能触及。
警车从眼前一闪而过,警灯呼呼转着,红光迷乱她的眼,“差点忘了问你,你现在住哪?搬回别墅了?”
“另外租了房子,离警局很近。”
“单身公寓?”
“算不上,两室一厅一卫。”
许白微愣了下,“你一个人住?”
靳司让敲出一根烟,没着急点,一直含在嘴里,嗓音囫囵不轻,“你觉得还能有谁?”
初听像随口一句的反问,一字一顿复盘过后,才觉深意满满,许白微沉默片刻,垂在裙摆处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你要是有招室友的打算,可以看看我,正好我也快没地方住了。”
“暂时没有那打算。”
用的暂时,代表他没把话说死。
意料之中的答案,许白微不觉失落,她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能去你那坐坐吗?”
成年人之间不需要把态度袒露得太过直接明了,一句似是而非的问题,一个暧昧的眼神,都像留了白的欲念。
是顺其自然,发展一段水到渠成的关系,还是及时喊停,都不会给对方造成太大的难堪。
不远处驶来一辆的士,靳司让抬起手臂拦下,等车停在面前,才说:“刚搬家,来不及收拾,房间很乱,暂时不方便邀你做客。”
他熨帖地替她开好车门,许白微愣了下,上车,摇下车窗,“你好像变了不少。”
含在嘴里的那根烟终于点上,靳司让退开些距离,眯眼吐出烟圈,声线慵懒,“也可能没变。”
餐厅距离公寓超过五公里,他走得慢,回家将近十点。
公寓家具很少,没有一点杂物,整洁得过分,靳司让脱下衬衫,将自己埋进浴缸,花洒放在脚边,喷射出的水花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水越漫越多,逐渐盖过皮带上的方形针扣。
在盖过腰线前,他接到靳泊闻的电话。
“见过白微了吗?”
靳司让言简意赅:“见过了,刚吃过饭。”
靳泊闻迟疑后说:“阿让,要你关照她是出于我和她父亲之间的情分,但说到底,你们小辈间不需要考虑大人该考虑的事,你要是不乐意和她接触,这事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
靳司让:“没有勉强。”
说的是实话,对他来说,许白微和别人没什么区别。
靳泊闻问起另一个人,“那见过冉冉了吗?”
靳司让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说什么?”
“她这些年过得挺苦的,你替我跟方阿姨照顾好她。”
辞去在桐楼的工作后,靳泊闻没再从事教育行业,而是托关系要到了一份笔译工作。
居家办公,工作清闲,开出的酬劳也高,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为茶米油盐发过愁,贫瘠的是精神世界。
这些年他孤身一人,靳司让在国外也很少打电话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