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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性缺氧(151)

作者: 姜厌辞 阅读记录

靳司让的消息在这时进来,吓得她浑身一颤。

十一:【注意安全。】

她回了个好,将手机调成静音,沿着楼梯走,顶层楼梯口还堆着不少建筑材料,靠西的墙角装着一台监控摄像头。

她没在意,走到四楼,站在悬梁边,看着底下的混沌,眼前忽然浮现出闫平的脸。

如果闫平还没死,如果此刻他就站在她面前,她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将他推下,由着钢筋刺穿他的身体。

他和孙淑贞不是想方设法地想要制造出方堇被埋在废墟下去世的假象?那她就满足他们,让他死在废墟之上。

内心的阴暗面成倍增长,几乎要将她吞噬,好在没有如果。

说到这,夏冉顿了好几秒,苏岚在电话里问:“然后呢?”

夏冉长叹一声,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然后工地管事就来了,把我赶走了。”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和苏岚聊完的当天晚上,她梦见了闫平,背景就在方堇出事的工地。

她到那的时候,闫平还没来,准备离开前,才听见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看不到脸,她暂时分辨不清是谁的,等距离不断被身后人拉近到只剩下五米时,她才转过身。

可能是她把头发剪了,闫平第一时间没认出来,直到她抬高帽檐,冷冰冰的视线直射而来,他一顿,从兜里摸出小刀,几乎不给她反应时间,扑过去将刀一挥。

夏冉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闫平的刀落偏了角度,但还是刺破了她的眼皮,他不死心,又扑过去,这次直接将她压倒在地。

闫平身体素质差,力气更算不上大,夏冉勉强能延缓他落刀的动作,不料,他忽然换了只手,夏冉来不及躲,只能拿手掌充当肉盾,这次他卯足了劲,小刀直接刺穿了她的左手。

很奇怪,明明只是一个梦,她却能感受到痛意,疼得她冷汗直流,她右手飞快抓起卡在腰部底下的细钢筋,用力扎在他大腿上。

闫平吃痛,手上的力气卸了几分,夏冉趁这机会,从他身下逃离,踉跄着起身,连连后退几步,她感觉到有冰冷的雨水狠狠地砸在她脸上,砸得她睁不开眼,砸得她快要血肉模糊,可身上却是一片干燥,耳边也听不见任何雨声,穿过指缝的风不带一丝黏湿的触感。

她抬手往脸上一抹,借着几米外的灯光,看清了手上粘稠的液体,与此同时,她的嗅觉回来些,尘土和铁锈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一瞬间将她带回到山体滑坡发生后的潭山。

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等重新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后问:“你们决定将我妈埋进土里的时候,她还活着吗?”

在孙淑贞那得不到的回答,她试图从闫平口中撬开,声音听上去平静极了,丝毫没有被逼到绝路的慌乱。

闫平捂着大腿上的伤口,缓慢抬头,阴郁的目光落到她脸上,笑容在疼痛折磨下看上去分外狰狞,“我把车开回去的时候,你妈还活着。”

夏冉一时间忘了愤怒,神情木然,呆呆地看着他。

“你猜她最后说了什么?她求我放过她呢,说还不到时候,她不能丢下你一个人……”闫平笑得更得意了,“她也是蠢,明明自己都快死了,还想着你这种让她丢尽脸的狗崽子,要是她那会能说些好听的,只不准我一个高兴,就放过她了。”

夏冉还是发不出声音,她开始发抖,迟来的愤怒快要将她吞没,但闫平没给她爆发的时间,他猛地朝她扑过去,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在这时响起,笔直的光打了过来,“你们哪进来的?干啥呢?还不赶紧——”

夏冉认出来这人是谁,是现实里赶她离开工地的管事,梦里却变成了她的救世主。

男人的话音在手电筒灯光照到闫平手上的刀时戛然而止,闫平不到两秒的错愕,给了夏冉闪避的时间,等她侧过头,闫平的身影已经在惯性作用支配下消失,耳边骤然响起刺耳的惨叫声。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也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后脚一个踩空,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袭来。

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她下意识抓住了悬梁,粗糙的触感将她手掌割裂出一条血痕。

她试着往下看,明暗交替的光影里,靠着右眼的那点视力,勉强辨认出闫平的位置,纹丝不动地俯卧在堆叠得混乱的水泥板上,有钢筋刺穿他的身体,顶端的尖锐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亮。

夏冉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重新仰头,血滴到眼睛里,她的右眼开始模糊,其余感官也像生生被抽离,甚至一度让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许久嗅觉才回来些,她又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紧随而来的是存在于她幻想中的柚子清香,眼前骤然浮现出靳司让的脸,一瞬的工夫,她就心慌得厉害。

她咬紧唇,苦苦支撑着,左手手指和右手手心磨得全是血,疼到一定境界后,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人的潜力在危急状态下,能被最大程度化激发,她奇迹般地多坚持了一会,事实上也只过去短短五秒。

目击这一切的男人终于从错愕中回过神,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趴到夏冉面前,后脚用力勾着一侧的廊柱,“姑娘,再坚持一会,我这就拉你上来。”

她左手全是血,掌心还插着一把刀,红色的液体在重力下,沿着手臂拉扯成几条长长的线,男人看得有些发怵,没敢去碰她的左手,两只手都握着她的右小臂,忍受双臂在石板尖口处摩擦的刺痛感去拉她。

他身板小,力气也不大,好在她足够轻,最后成功将她拉了上来,两个人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喘着气。

缓过后,男人拿出手机先叫了救护车,“姑娘,你没事吧。”

他一面问,一面摁下110。

在听到她的回答前,手机先接通,他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连忙说明情况。

全身能用来和闫平对抗的力气在劫后余生的这一刻散尽,夏冉耳朵嗡嗡的,听不见这位救命恩人都说了什么,仰着头喘息,痛感就像会回流一般,钻回她的身体,蔓延至四肢百骸,有东西流进她的嘴里,她分不清是血还是泪,总之又苦又腥,让人恶心。

她像全身抽筋了一般,开始剧烈地发抖,不知道过了多久,冰冷的身体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她能感受到他慌张的心跳节奏,配合她的,更显杂乱无章。

她就是在这时从梦境里抽身出来,跟她预料的一样,一睁眼,就对上他低垂的眉眼。

清冷寡淡,藏不进丰富的情绪,光瞧着确实薄情寡义。

“做噩梦了?”不同于他冷淡的眼神,他的声线是出奇的柔和。

夏冉扭动了下身体,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还觉得不满足,握住他的手,非要折腾他给自己揉揉太阳穴,然后才点了点头说:“我梦到闫平了,我跟他对峙,然后他摔下楼,被钢筋刺穿心脏,我差一点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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