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感热恋(62)
池绥靠在排椅上,淡淡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说话累不累?”
她刚才那叫说话?
不是她在单方面怼人么?
徐浥影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
池绥眼睛往底下扫了一圈,“有什么话你跟我说,我替你转达。”
他一副“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为你冲锋陷阵”的骑士作风,徐浥影被蛊惑到,没法开口说不,微微点了下头,音量降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程度。
池绥记性好,一字不差地转述,最后说:“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北音弦乐精英的聚集地,菜市场讨好还价的声音怕都是比你们演奏出的都来得中听很多。”
徐浥影愣了愣,及时扯住他袖子,压着音量说:“这一句我怎么不记得我跟你说过。”
池绥低头看了眼被攥到褶皱明显的衣袖,声线沉沉,“是我夹带私货,超水平发挥了下,你要是不喜欢,我这就去回收。”
说出去的话哪有回收的道理。
徐浥影瞥他眼,装腔作势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她摊开掌心,打算离开这破地方。
池绥眼尾低垂,两秒后,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与她相贴,一寸寸收紧。
排练厅开着暖气,温度高,两个人的手心都出了些汗,温热濡湿的触感,激的徐浥影浑身不自在,她立刻收回手,背在身后,“我要的是手杖。”
池绥拖着调哦了声,“抱歉,是我误会了。”
徐浥影:“?”
池绥解释:“我还以为我的大小姐刚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牵我的手,差点忍不住害羞了两秒。”
徐浥影:“……”
第32章 32
离开排练厅后, 池绥开车送徐浥影回御景华庭。
下车前,徐浥影掌心还是一片潮热,似留有他的体温, 片刻她突然开口问道:“你住哪?”
池绥熄火,“对面小区。”
他偏头,捕捉到她脸上转瞬即逝的狐疑,就知道她误会了,“在你搬来之前, 买的房子。”
徐浥影慢半拍地哦了声,用挺胡搅蛮缠的语气说:“你已经来过我家, 礼尚往来,我也要去你家看看。”
话音刚落,突然意识自己对他的好奇比想象中的还要多,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池绥看她两秒,应得爽快, “行。”
池绥的公寓在最靠近马路的那栋, 不需要走太多路, 进门后, 徐浥影探究的视线一直没停下来过。
他的公寓装潢设计复杂,色彩搭配也浓郁, 美式复古风格。
书架摆放在客厅, 徐浥影随手抽出一本白底黑色封面的,愣住了。
坑坑洼洼的触感,是本盲文书。
不单手上这本, 一整排书架全装着盲文书。
徐浥影条件反射地去寻池绥的脸, 最终在角落捕捉到他的身影, 转瞬工夫唱片机响了。
是帕格尼尼的《钟》, 技巧性十足,她在十七岁的一场演出中拉过。
徐浥影也不知怎么,没忍住突然问:“那首歌叫什么?”
白皙瘦长的手指一顿,池绥抬起眼皮,透过细碎的刘海看她,“什么歌?”
徐浥影眼睫微颤,轻声说:“那天在雪山上听到的最后一首歌。”
池绥:“张敬轩的《风起了》。”
他的某些记忆力好到不用多加思忖就能脱口而出。
歌手听过,歌名却闻所未闻。
徐浥影露出呆滞的神情。
池绥随便点开一个音乐软件,调大音量放给她听。
一片寂静,只有低磁的男嗓环绕在客厅。
一直到那句“跟你纯情年少,同望过温馨破晓”,徐浥影迟缓的呼吸彻底屏住了。
独处一室的微妙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二十分钟后,池绥送徐浥影回御景华庭,一路上,徐浥影都心不在焉的,方向感尽失,好几次手杖捣进了一旁的花坛,沾上黏湿的淤泥。
动静不容忽视,池绥频频侧目,在她第五次失衡前,绕到她右侧,精准地握住手杖,徐浥影停下脚步,回神后用疑惑的目光看他。
“把手杖给我。”
她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动作却比大脑反应快得多,将手杖递了过去。
池绥右手接过,同时曲起左臂,“手给你。”
语气自然到就像进行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等价交换。
不自然的是徐浥影。
仿佛有团气压在心口,龟速上浮,最终卡到嗓子眼,拒绝的话到嘴边成了再简洁不过的一声“哦”。
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她迟缓地搭上他手臂,他外表看着清瘦,但该有的肌肉一点不少,结实流畅,握住时有明显的紧绷感。
手指被烫了下,在半空悬住,片刻才落回去,这次只用指尖攥住他的衣袖。
两个人保持别扭的姿势回到公寓,池绥识趣地没有久留,刚走到玄关,外面下起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到窗户上,阳台门开着,有一半溅到原木色地板上,一片湿滑。
吹来的风里裹挟着细密的雨丝,徐浥影把脱到一半的外套穿了回去,对着空气说:“你在这待会吧。”
用的也不是疑问语气,池绥却当她在征求意见,大大方方地应下,“行啊。”
他走到阳台,找来干净拖把,将地板上的水渍拖干净后,关上玻璃门,忽然发现裤腿被水沾湿,弯下腰挽了两圈,露出细瘦的脚踝,以及脚踝上一串黑色纹身。
这时,有声音从头顶降落,据他推断,说话这人离自己不超过两米,“你家那些盲文书都是你自己买的?”
池绥站直身子,嗯了声。
他曲解了她的意思,“有感兴趣的,我回头拿给你。”
徐浥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皱着眉问:“你身边也有患上视障的人?”
“没有。”池绥终于听出她的意思,“就你一个。”
“所以——”
你会买那些书是因为我?
后半句话,徐浥影没问下去,不管是什么答案,她都不敢听。
但不代表对方会询问到底,“所以什么?”
池绥故作不知。
徐浥影另起话头,也像旧事重提:“我当时问你是不是喜欢男人,结果你反问我是不是男人,要是我没理解错的话,这就是你说的告白?”
池绥顿了两秒,点头,“我以为这很好理解……不过挺奇怪的啊。”
徐浥影对他只把话说到一半的臭德性略感不耐,“奇怪什么?”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当时也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可为什么你到现在都还能记住这些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池绥就跟把这当成自己家一样,懒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靠,这是他在得意忘形时常有的反应。
徐浥影一愣。
确实奇怪。
明明已经过去四年,那天发生的事也称不上轰轰烈烈,她为什么还能把这些细节记得这么清楚,甚至连对话都一字不差?
窗外雨势渐小,没多久停了下来,完美契合她今晚的心路历程,精力从一开始的旺盛渐渐转为衰弱,最后湮灭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