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感热恋(116)
“那你要搬家吗?”
“不搬了,搬到哪他都会找来,还不如省点力气想着怎么彻底摆脱他。”
对于何夕的决心,徐浥影略感诧异,何夕给她泡了杯玫瑰花茶,递到她手边,“其实我已经在申请出国留学了,最早快今年年底就能走,这样算下来也就只剩下几个月,到那时候我就彻底自由了,那你呢?”
徐浥影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何夕略带抱歉地解释道:“那天晚上你和江透在live house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妈想让你加入蓝茵,你不肯,那你打算去哪?和我一样出国留学,还是加入其他乐团,以你的实力,应该有不少乐团抛开橄榄枝了吧。”
确实有这回事。
徐浥影说:“还没考虑好,不过有一点可以明确,我的未来和边婕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何夕点头表示理解,“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对着她那双诚恳的眼睛,不知怎的,徐浥影心里升起同病相怜的悲哀。
傍晚时分,徐浥影回到公寓,不见池绥的身影,才想起他今天下午满课,在沙发上等他的时候睡了过去,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着一个撞进脑袋。
梦境里的主人公是同一个男人,面容模糊,身形高大,一开始西装革履,气质矜贵,右手牵着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高马尾,别着红色蝴蝶结发卡,裙子也是暗红色,丝绒材质。
他温声细语地说着什么,徐浥影没听清,画面一瞬间扭曲,歇斯底里的眉眼撞了上来,其余五官依旧模糊,猩红的一双眼看得徐浥影后背发凉,渗出密密匝匝的冷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起伏不定的心跳节奏中感知到有人在朝她靠近,清爽的气息扑入鼻腔,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池绥,我做梦了。”
“噩梦?”
徐浥影沉默好半会,才点头,“我梦见我饿了。”
她没说实话,也没打算撒谎,只是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转述这诡异到真实的梦境。
“……”
池绥直起身,扬起的下巴指向厨房方向,“正巧带了饭,去洗把脸再吃。”
看见镜子里泪痕满面的自己,徐浥影的冷静岌岌可危。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还哭得这么伤心。
徐浥影魂不守舍地回到客厅,池绥正好在这时朝她看去,提着唇角笑了笑,似乎带上点安抚性质,逼退了她的恐慌。
只是没多久,她回忆起刚才的梦境,不安、无措再度席卷而来。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陪伴在身边,连难过都会充满幸福的味道,只是这幸福里,又参杂了不少苦涩现实的余味,绵长到就要麻痹她的味觉神经。
就像现在的她,食不知味。
池绥看着她说:“吃不下就别硬塞了。”
徐浥影哦了声,放下筷子,池绥简单扒了两口,开始收拾,她想帮忙,被他拦下,“去沙发上坐会。”
她又哦了声。
茶几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是她在无聊时候写的,有她自己的名字,也有池绥的。
徐浥影心血来潮,抬起脑袋问:“池绥,我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还是边婕他们当初翻字典随随便便给我取的?”
池绥脑子里只能想到那句诗:“浥浥炉香初泛夜,离离花影欲摇春。”
“泛夜?”徐浥影诧异,“这不是影咖的名字?”
他低低嗯了声。
徐浥影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换了个姿势,平趴在沙发上,双臂交叠,下巴抵在上面,盯住他忙碌的背影看了会,双眼越来越迷离,渐渐和另外一道身影重合,记忆里的脸从模糊转为清晰。
脑袋一阵钝痛,无数的画面涌了进来。
她终于想起梦里的人是谁。
徐严,被她遗忘了十几年、只存在于边婕口中的亲生父亲。
那个会给她买漂亮玩偶的父亲,喝醉酒对她又打又骂的父亲。
情绪是急转直下的冰冷,嘴角的弧度仿佛被人用钉子钉住,僵硬到松懈不了半分。
直到池绥转过身,与呆滞的她对上视线。
她心跳陡然一滞,别开眼说:“要真是从诗里摘的,那他们给我取名字的时候还挺上心,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他们那时候是爱我的?”
这种时候得回答“是”——除了这简单的一个字外,其他再冗长的答案都显得苍白无力,词不达意。
池绥依照标准答案应了声。
“那为什么他们后来都不再爱我了?”她平静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迎着光的缘故,她眼睛有一霎的刺痛,用手背揉了几下,等她再次睁眼时,身前杵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光全挡去了。
池绥凭感觉探到落地灯开关,将灯光调暗,然后蹲下身,拉平与她的视线,手掌轻轻捧住她的脸,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徐浥影迟缓地点了下头,眼泪霎那间漫了出来,“我想起来了。”
“什么?”
“八岁以前的记忆。”
她的嗓音干哑,“还有八岁平安夜那天那个被砸得稀巴烂的苹果。”
“池绥。”
“嗯?”
“原来我在八岁的时候,被我的爸爸亲手杀死过一次。”
第58章 58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连暗潮都不再涌动,她猝不及防地使出一击杀手锏,池绥毫无准备地愣住,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找回声音的,只记得自己哑着声音问了句:“那你想起我了没有?”
徐浥影顿了好一会,轻轻点了点头,“记起来了,我见过你的, 小池哥哥,在我八岁的时候。”
她忽然问:“在那之后呢?”
池绥不理解她的意思。
“八岁到十岁的记忆,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段时间我们有见过吗?”
对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池绥没法心安理得地转移话题,或者拿出不存在的事实哄骗她,在经历过艰难的心理挣扎后, 他轻轻应了声, “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你失忆后不久, 你完全不记得我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失忆了, 第二次是在你第二次受伤'失忆'前一天。”
他说的全是真话, 只是缺斤少两了,他也没想着要隐瞒到底,只是还没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告诉她她那算不上失忆, 只是主人格恢复了意识, 并且遗忘了在副人格诞生前的所有记忆, 而造成她多次切换人格的始作俑者都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其中涵盖的信息量太大, 心智坚强的人也需要一段时间消化接受,他不想自己猝不及防的一击,会击溃她好不容易为自己搭建起的防护墙。
池绥这番话是看着徐浥影说的,在他的注视下,徐浥影的心跳时而快时而慢,起伏不定的情绪压制住满肚子的困惑,大脑仿佛失去了自主判断能力,他说什么,她就信了什么。
那天晚上,徐浥影又做了一个梦,画面是前所未有的模糊,一点声音也听不见,唯一能辨出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轮廓,头发扎成松垮的马尾,应该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女生,细胳膊细腿,发育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