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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妖出墙来/风妖(出书版)(55)

这样的梦,一做就是十年,十年里,他与那蛇妖在梦中成了亲,生了一双子女,而醒来,他仍是看淡世俗的高僧。

“夺了来这寺中的男子的葫芦,我们就不止在梦中相见了。”梦茵在梦中跟他说,并给他一枚可以制人性命的毒牙,醒来,手中就握着那根针。

人总在现实与梦境中挣扎,他看着那根针,到底要作何选择?

陈小妖看风畔解开包伤口的纱布,伤口依然是这副样子,一点也没有愈合,但血却没之前那么多了。

是不是一直都不会好了?

魔说,杀了他,然后夺了葫芦,但陈小妖忽然想或许他这样也活不了多久,不如放过他,只偷的葫芦。

但他还是有力气将她用石头烫死吧?

到底要不要答应那魔呢?她将口中吃剩下来的果核在舌间滚来滚去,拿不定主意。

不管你答不答应,我今晚就来取,那是魔的决定。

屋外有呜呜的风声,风畔看到那只妖又在走神,多了一项情念,她的想法渐渐看不清,就像忽然长大再不愿与大人分享秘密的孩子,风畔有种莫名的感觉。

妖在他的心中不过就分:可收,不可收两种,他以为她就是只猪妖,套上七彩石便就是他的傀儡,任他使唤,但自那次她大声说不要跟着他时,他忽然觉悟,原来她也是有喜怒的。

现在有了情念,似乎更难控制了,如果她真的帮人来夺葫芦,自己真的要如威胁过那样用七彩石烫死她吗?

其实是杀不得的,应该说还没到要杀她的时候,但若真被背叛,他又会如何对付她?

心中有股情绪冒上来,如以攀附为生的寄生,攀在他的心上,用力的扯了一下。

他不知那就是纠结,以往遇到这样的情况他自有自己手段,此时却忽然有些乱了方寸。

他想到方才那个与他论佛的和尚,眉心尽是妖气,他也是为葫芦而来吧,如果要夺,不如由他先开始。

他开始咳嗽,震痛了伤口,忍着痛,再次掐动手指,仍是一样的结果。

今晚有劫。

他轻吸了口气,终于开口冲陈小妖道:“小妖,替我拿张白纸过来。”

陈小妖不明所以,觉得他又在使唤他,很不情愿的自那边的案上拿了张白纸放在他旁边的桌上:“给你。”说着想走。

风畔却一把拉住她的手,陈小妖一惊,就想甩开,却见他用葫芦上的流苏,对着她的指尖轻轻一弹,她的手指就破了,一道血自伤口流出来。

“啊!”陈小妖叫了一声,“你这坏蛋,流血了。”说着哇哇大叫。

而与此同时风畔一口咬破自己的手指,没等陈小妖反应,自己带血的手指与她的手指一起,迅速在白纸上画了一道符。

“那是。”陈小妖瞪着纸上的奇怪符号,一时忘了手指的事,“那是什么?”

风畔不答话,手指抚过陈小妖指尖的伤,白烟散开,那道伤痕竟然就不见了,这才松开手。

人竟然极累,他微微喘着,将那道符折好,递给陈小妖:“藏好,如果今晚……”他停了停,没往下说,又道,“明天遇到那方丈,趁他不注意,将那符拍在他胸口上。”

“那是什么意思?”陈小妖一头雾水。

风畔一笑:“小妖,我今晚注定要死。”

“什,什么?”陈小妖瞪大眼。

“这道符是关键,到底要不要照我的话做,由你决定,”他眼神一黯,“也由天决定。”

他话音刚落,窗外有一股异样的气息袭来,风畔闭上眼:“魔已在门外了。”

彼岸花(一)

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

他又闻到彼岸花的香气,夹着地狱的腐气扑鼻而来,还是死了吗?他幽幽的睁开眼,看到四周怒放的彼岸花。

真的死了。

重伤的人哪里受得住魔的一刀,没有挣扎就倒下了,自己从未如此不堪一击。

似乎在死的一瞬看到了那只妖的脸,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用力的推他,叫他名字,然后就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

嘴角微微上扬,自认为的想,至少她对他的死多少有些不舍得吧?

微微的抬起头,远处有人拿着桶在浇这些彼岸花,他走过去。

是孟婆,拿着勺子一勺勺的舀桶里的水,那水浑浊不堪,隐隐透着叹息之声。

“孟婆,我们又见面了,身体可好?”他冲孟婆拱了拱手。

孟婆抬起头,看到他微微有些意外,道了声:“不该啊,”同时扔了勺子阖指轻算,“这一世,你阳寿未尽啊?”

“的确,”他笑,“出了些意外,让我提早见到你了。”

孟婆看看他胸口上的那记制命伤,哼了哼,又低头浇花:“即使是神也要爱惜做人时的皮囊,不然折你的修行哦。”

“这个我自是知道的,不过有时候我也无法阻止,不然何来此处故地重游?”他道。

孟婆又是哼了哼。

他不再言语,看着孟婆浇花,听她口中轻轻的念: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那些带着叹息的水顺着彼岸花的花瓣掉入地中再无声息。

“那是什么水?”他不由问了一句。

孟婆道:“那不是水,是眼泪?”

“眼泪?”

“没错,一碗孟婆汤,两滴浊世泪,记忆真的能消去吗?不过是喝了我的孟婆汤后记忆化成眼泪存在我处了,”她说着又浇了一勺,“我老婆子集了这么眼泪也没什么用,不如用来养我这些花。”

他看过去,一望无际的彼岸花开满了整个黄泉路,之所以开得这么艳丽是因为有这许多浊世的记忆喂养着它们?那么自己的记忆是否也在这其中?

“好了,今天就浇到这里,”孟婆终于放下勺子,手在腰上敲着,“要不要来我的奈何桥上坐坐?”

他摇头:“暂时不去了,我先赏赏这些彼岸花。”

于是,孟婆拎着桶走了,走了几步却又回头:“风畔,”她道,“你的记忆,我浇了那处开得最好的花了。”她手指着一处怒放的花。

风畔看过去,果然开得很好。

陈小妖确定风畔已经死了,没了鼻息,身体渐渐的冷下来。

胸口有种被堵着的感觉,让人很难受,就像吃东西噎着了,不上不下。她用力敲打胸口,这种感觉却反而更浓。

她呆呆的看着风畔的尸身,身后墨幽来拉她,她动也没动一下。

“丫头,快拿起那只葫芦,我们走了。”受不了这寺中的佛光,墨幽有些烦燥。

“你为什么还是杀了他?打伤他,夺了葫芦不就行了。”陈小妖甩开墨幽的手。

墨幽一怔,看看风畔,冷笑了一声:“怎么?不舍得了?之前还口口声声说讨厌他呢?”

陈小妖呆了呆,看着地上已凝固的血,是啊,为什么?

“快拿着葫芦,走了。”看她发愣,墨幽又催她。

陈小妖这才走上去解风畔身上的葫芦,碰到他的手时,她停了停,拉开他的袖子看到那串七彩石,她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一下,脖子上没有痛感,再碰一下,仍是没有。大概人死了,这石头也失灵了吧,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她又去解那只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