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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妖出墙来/风妖(出书版)(30)

风畔一笑:“确实有道理。”只是好像急了些,就算长兄如父,也还有林家的叔父在,这吴玥看来是冲着林家这个靠山而来,怕夜长梦多,所以才这么急迫,可惜,这一切不过是随口说的慌言而已。

正想着,一阵夜风吹过,将亭中的花香吹散,带来浓烈的酒气,风畔嗅了下,道:“今夜酒气尤其浓烈,是在酿酒吗?”

吴玥也发现今夜的酒气比往常都来得浓烈,其实也不清楚,却点头道:“是啊。”如果没错,吴忧应该连夜在酿酒了。

“我知道你要什么?不管你怎么怨我,再为吴家酿一次天下第一酒,你想要的我就给你。”

他忽然想到这句话,握茶杯的手紧了紧,吴忧,他心里无端的叫了声,已有了恼意,是不是我这样说了你才肯为为吴家尽力?竟是连夜酿酒?

葫芦上的流苏还在颤着,亭中两人各怀心事,所以聊不到几句,便匆匆告别。

流苏的波动很是异常,风畔想着往酒窖去,却见吴玥却也是直接朝着酒窖的方向,便跟在他身后。

酒窖门口,酒气已冲天,也亏得吴玥自小闻着酒香长大,早已习惯,不然早被那股酒气熏醉,他用力的嗅了几口,想起那坛被皇帝赞为“第一酒”的花雕酿成时,香气也不过如此,难道真的有好酒现世?之前那吴忧果然对吴家未用真心,他心里有怒意,便去推酒窖的门。

“少爷。”忽然,身后有人叫他。

他吓了一跳,回头,却正是吴忧。

“你?”他盯着他,口气不善,“不是酿酒,怎么在外面?”

吴忧低着头,答道:“少爷要的酒明天就可以给你。”

“明天?”吴玥一愣。

“是,”吴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单薄,“那酒皇帝定会满意。”

看他说的肯定,吴玥虽然狐疑,但想到这鼻端的酒气,多半是信了,道:“那是最好。”本来想怒斥他没对吴家用真心,现在才将好酒交出来,想想且等了明天再说,就要走。

“少爷。”吴忧却唤住他。

“还有何事?”吴玥微恼。

“少爷能不能再给我吹一次笛子?”吴忧还是低着头,说这话时,声音很轻。

吴玥心里本有怒意,听他这么说,眼睛咪起来,冷冷一笑:“我说过会给你想要的,但不是现在,你的酒还未交到我手。”

“我不想问少爷要什么东西,就算明天酿成了酒也不需要,只要吹一次笛子给我听就行了。”声音带着恳求。

吴玥看着他,吴忧一直离他一段距离,好像靠近他有多可怕一样,只要听一曲笛子就可以吗?不用他付出那种代价?他想起自己的唇刷过吴忧时的感觉,眼神闪了闪。

“你说的当真?”他问。

“当真。”说着吴忧竟然从身后拿出支笛子来,伸出手递向他。

吴玥一怔,抬手接过,手指在同时碰到吴忧的手,冰冷异常,他下意识的又看向吴忧,吴忧低着头看不清眉目。

他握紧笛子,将笛子凑到唇间,心里想着吹就吹吧,可不知要吹什么,那不过是儿时学来玩的,现在早已生疏,他手指在笛子的各孔间调着位置,然后指间就触到了笛尾的某处。

那里有粗糙的划痕,有点有横,不用拿到眼前看是什么,吴玥也知道那其实是两个字,因为那是当年他用刀刻上去的。

“玥忧”。

还是很小的时候,那时的吴忧还没有胎记,长的极漂亮,像个女孩子,当时的吴玥脸上有块大大的胎记,是个丑娃子,却整天跟着吴忧。

“阿忧,你以后要做我老婆,说定了。”他拉着吴忧的手,认真的说。

吴忧大大的眼睛咪起来,笑了,用力的点头:“好,除了阿玥,谁也不嫁。”

“玥忧”两字也是那时候刻在笛子上的,他刚学字,用刀子歪歪扭扭的在上面刻了这两个字,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吴忧了。

几乎是忘了的记忆,却在摸到那两个字时一骨脑儿想起来。

吴忧竟然还藏着它?

他抬起头看吴忧,吴忧隐在黑暗中,整个人看上去模糊起来。

“那不过是儿时的玩笑,你早该扔了。”他冲吴忧冷冷的说,同时将笛子凑到唇间轻轻的吹起来。

他只是儿时学过一段时间,早就生疏,所以挑了首唯一记得的,心不在焉的吹,当笛声响起时,他想起,那是他当时经常吹给吴忧听的儿歌,每次他吹响这首曲时,便要吴忧和着笛音唱那首儿歌:

当年还是孩童样

我扮新娘你是郎

大树下,成亲忙

南柯一梦已天亮

当时并不懂这首儿歌是什么意思,此时听到吴忧又跟着那曲轻轻的唱,吴玥的心里莫名的一跳,然后猛然停下来。

“够了!”他把笛子扔在地上,心烦意乱的看着吴忧,“到此为止,笛子我也吹了,记得明天把酿好的酒给我。”说着踢了那笛子一脚,转身走了。

吴忧看着那只被踢到一边的笛子,很久,蹲下身捡起来。

“再见,阿玥。”他说。

一阵夜风吹过,他的身形如沙子般猛的淡去,淡去,然后再也不见了。

角落里的风畔看着一切,葫芦上的流苏已经不颤了,他看着夜风,长长的叹了口气,明了从他身后出来,手中的剑与那流苏一样停止了振动。

“没见过这么笨的妖,比那只猪还笨,”明了双臂环胸,“用尽自己的元神酿这些酒,为这个男人,值得吗?”

风畔不语,走上前去,捡起那支笛子,手指抚过上面的两个字,轻声道:“你是酒气凝结的妖,酒气无尘,本是最易修成仙的。”他回神看着紧闭的酒窖,似无可奈何,又叹了口气,将笛子藏于怀间。

那一夜,吴忧从吴家消失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吴家从没有过这个人

一月后,宫中向吴家送了御笔亲提“江南第一酒”的匾额,成了宫中第一御酒。

外面鞭炮不断,吴玥却一个人来到吴家酒窖,自吴忧失踪后,他再也没有进过酒窖。

他是吴家的异数,吴家人都会酿酒,品酒,唯独他不会,酒经过他手都是苦酒,酒经过他口都是满口酸涩,所以酿酒,品酒其实都由吴忧一人而已。

那日吴忧留下一窖新酿的酒便失了行踪,连同吴家百年不散的酒气一并消失了。

似乎忽然之间,整个吴家变得空荡荡地。

分明只是个又丑又小的人,吴家下人这么多,怎么会空荡荡?但是……

他看着满窖的酒,发怔。

他真的走了吗?陪了他二十多年,小小的,丑丑的,一直低着头,一直笑,从未想过他会离开他,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就算打他,骂他,他一直是这么笃定的认为。

现在,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喝一口吴忧酿的酒吧,他不是替皇帝酿的,是你。”林家兄弟向他告辞时,林家的大哥对他这么说。

他一直没有喝,因为忽然恨起吴忧来,以前只是讨厌,现在却是恨,不说一声就离他而去,再也不管他了,所以只任管家在喝了一口后大呼好酒,便送去了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