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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元记事(50)+番外

“我们现在最多只能保住命,暂时回不去,”舒沐雪坐在石头上,喘着气,看到我的脸时眼神黯了黯,轻道,“你过来。”

我不明所以,坐近他。

他伸手朝我身上急点,我只觉之前被改变容貌时的胀痛感觉又来,忙摸着脸,道:“这是干什么?”

“帮你恢复原貌,变化时间越长,恢复时越痛,”说完,转头看着身侧湍急的河水眉头深皱。

“你知道我被珑改变了容貌?”

“珑趁我不注意封了我的穴道后,对我说了他的计划,他分明是想制自己和珏儿于死地。”说话间,他一拳重重打在石头上。

我看得心惊,这石头是多坚硬的东西,这样打上去骨头不断了才怪,果然,他抬起手时,手上已血肉模糊。

是不是这里的人都是没有痛觉的?看他面不改色,眼神却带着绝望,我的心不由一痛,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两人此时衣衫尽湿,虽已开春我仍是冷得发抖,再看舒沐雪却犹如未觉,只是一身衣服破烂不堪,刚才没仔细瞧,现在才发现,他脸上竟有好几处伤痕,左胸一处竟在流血,染红了大片衣衫。

“你……。”我看得心惊,也顾不了许多,伸手去拉他的衣领,他提手想拦,但可能左手行动不便,还是晚了一步,衣领被扯开,月光下,现出触目惊心的伤口,不止是这一处伤口而是整个裸露的部分布满了鞭伤,刀伤,被打后的瘀伤,可想而知他在牢中经受了怎样的折磨,我忽然明白慕容珑为什么想出如此疯狂的主意,我差点咬断了舌,这当然纯属自找,但每天对着自己的兄长,看他一天天的受尽折磨,若换作我,只要有一线希望也会试一下。

我忽然紧张起来,若珑和珏儿也是这般满身是伤,定是受不住?之前只是想到他们命运堪忧,此时却有实例在我面前,我盯着他身上的伤说不出话,人索索发抖,舒沐雪拉好衣领,轻道:“所以你应该知道珑和珏儿留下会怎样的下场。”

“别说了!”他说的我怎会想不到,舌头上的伤因我这句话又爆开,我却全不在乎,捂住耳朵大哭起来,“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他们,我若不在慕容山庄,若根本就不认识你们,我….我…..。”我被口中的血呛到,说不出话来,血又顺着嘴角淌下,滴在石头上。

“全是我错,你不要再说了,”见我口中有血流出,舒沐雪慌忙阻止我再说下去,我却仍是哭叫,他想是急了,猛的将我拉进怀中,用力抱住,同时将我整个脸压在他的肩颈处,口中道,“别哭了,别再哭。”

我哪能不哭?珑和珏儿是在这个时代里对我最好的人,我哪能不哭?但终于找回理智,尽力的止住哭泣,想离开舒沐雪的的怀抱,而他却没有松开的意思,手上的力道稍稍放松,道:“就这样子,不然你会冻死的。”

我这才惊觉自己整个人被抱贴在他的身上,单薄的衣服被浸湿后犹如未穿,他身上的暖意因为这如此亲密动作传递到我的身上,我竟已不再发抖了。

我是现代人,但终是没有这么开放,脸一下子红起来,而他又说的没错,若放我一个人,我定会冻死,所以竟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尴尬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动。

“你不在他们手里,他们暂时不会要珑和珏儿的命,你放心。”他的下巴顶在我的头顶,难得的轻声安慰。

“我担心珑,那个耿修对他…….”我没有往下说。

他已明白,深吸了口气道:“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我抬起头看他,忽然想到一个成语:宁为玉碎,无为瓦全,心一下子惊慌起来。

他看出的我心思,伸手擦去我犹在嘴角的血迹道:“不要乱想,我说过他们暂时不会有事,便不会有事。”

我仍是将信将疑,却不知为何,他的话让我莫名心安,我也只有暂时让自己的心定下来,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等天亮,天亮后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处急流,”他眼望眼前湍急的河水道,“眼下,此处也是最安全的,就算有人追来,也没有办法追到这里,你累了,就这样睡一会儿吧。”

我哪还睡得不着?却没再说话,舌头的伤口,让我不得不尽量少说话,然而在他怀中我仍是不自在,他大概感觉到,可能是想让我分神,便道:“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我一愣,他会讲故事?如此冷情的人会讲故事?不过却很好奇,他能讲出什么故事来,便点点头。

“从前有一个女孩子,自小受尽家人爱护,被父母当作珍宝般的养大,长大后,她的美貌名动一方,无数皇孙公子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她的芳容,她甚至成了皇帝的座上宾,然而那女孩子始终不曾为任何男子动心,直到有一天,她在皇宫里遇到了替他治风寒的年青太医,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之后生下了一个男孩。本以为事情到此得到圆满,却不想皇帝早已钟情于那女孩子,怎容小小一个太医夺走自己的最爱,他以女孩子家族上百条的人命来要挟,逼女孩子嫁给他,女孩子无耐终于妥协,她忍痛离开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嫁给皇帝成了他的妃子。”

“那女孩子在宫中日夜思念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整天郁郁寡欢,渐渐身染重病,不久便离开人世,而那太医,得知自己的妻子病死后,急火攻心,吐血而亡,只留下他们的儿子,一个人。”

我再笨也能听出,他是在讲自己的身世,可惜他并不是擅讲故事的人,即使如此,我却仍是听得感动,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有歌词是这样写的吧?而这就发生在他的父母身上,他恨宫里的人,而我的身份是皇帝的女儿,他该恨的。

他讲完不再说话,似沉在这段记忆中无法自拔,我动了动,终于忍着舌头的疼痛,轻声道:“那你现在还恨我吗?”

他人一怔,并没有多想,便道:“不恨了。”

我没有接话,只是回味着他那句“不恨了”,却听他又道:“我在牢中听珏儿和珑说你的一些事,我忽然明白原来我还没有他们来得了解你这个妻子,也许我不该向皇帝要了你,也许你做个傻子会更好。”

我若还是傻子便不是我,他不会明白,我也不打算说,但此时的舒沐雪太不像舒沐雪,慕容珑说我该试着了解他,难道这才是他的样子,我想我其实和舒沐雪一样,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对方。

只是我现在没有心思了解他,我更担心珑和珏儿,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我知道这是极端惊吓和疲劳后的虚脱,可能是靠得久了,渐渐习惯了他的怀抱和他身上的味道,我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决定先睡一会儿再说,这样等天亮了才有力气回去救珑和珏儿。

他顺着我的姿势动了动,让我靠得更舒服些,并不再出言打扰,渐渐地我的思绪坠入混沌,只在耳畔的水声,提醒我身在何处,我还想到了他左胸的伤口还在流血,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也没有,然后水声也听不到,失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