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两人飞纵而下,我在崖上看着,心急如焚。
小丁武功不好,受了重伤,又被白绫缠着,这样下去还有命在吗?
我只觉万念俱焚,想也不想的也要跟着跃下去。
“婉昭,别做傻事。”身后一个人拉住我。
我回头、
是舒沐雪。
结束
一切似乎忽然结束了。
我在崖旁守了三个月。
没有人上来,情豆也没有再发。
我如死了一般,在潭河徘徊,像个无主的游魂不肯离去,却又无所依托,我不信小丁死了,宁愿相信蛇毒的幻像还未过去,但三个月了,三个月了,情豆再不发作,不再痛,我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希望情豆痛痛快快的发作一次,让我感觉小丁还活着,但没有,无论我再祈求,再痛不欲声,没有,什么都没有。
舒沐雪一直陪在我身边,而当慕容山庄的马队第九次往这里送水,当庄中轻功高强的人从谷底沿绳爬上来,再次对我摇头时,我绝望了,也知道自己无法再任性等下去。
所以,我终于对身旁的舒沐雪说:“我们回去吧。”
回去?
回哪里去?
我不知道,我本就是个外来的魂,这里本就不是我的家。
而在慕容山庄修养了一段时间,我终于决定回皇宫去,那里至少有我血缘上的母亲和父亲,至少算得上是我家。
慕容家的其他三兄弟都来送我,珏儿眼睛红着,看到我朝他笑,他猛的哭出来,我拉住他的手,轻哄。
“大嫂,”他仍叫我大嫂,“二哥说你把自己的血练成了血幽血,救我了,你自己却活不长了是不是?”
我摸他的头,仍是笑:“珏儿以后要乖。”
他忽然伸手抱住我:“二哥没有喝你的血,我也不要喝了,我要你活着。”
我一惊,抬头看冲我笑着的慕容珑,想问他为什么没喝,却终是什么也没问,冲他笑,然后放开珏儿,转身上了马车,回头再看,没有舒沐雪,知道他不会来送了。
“大嫂。”我坐进马车,有人唤我,我拉开车帘,看到是舒庆春。
“大哥让我把这个给你。”他递给我一张纸。
我一怔,缓缓接过。
出了慕容山庄。
我坐在马车里,看着那些熟悉的人远去,心想,我还会回来吗?不会了吧。我还会见到他们吗?我不知道。
缓缓的打开舒庆春递给我的那张纸。
首先跃入眼帘的两个字是:休书。
心用力的一跳,我猛的又合上。
不用看下文,不用看。
我似想到什么,迅速的拉开车窗往外看,一个人站在路的尽头。
“耿千柔死了,我也留不住你吗?”他这样问过我。
我只是摇头,摇头。
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谁也留不住。
然后是他绝望的眼,将我逼得心都疼起来。
我忽然大哭起来,三个月未等到小丁我未哭,慕容三兄弟送我,我未哭,此时却忽然哭起来。
放声大哭。
“休书”两字渐渐被浸湿。
尾声
五年后。
五年到底能改变什么?我不知道。
人说时间会让你忘记一些人和事,曾有的悲伤会淡去,曾有的爱恋也会变成昨夜清风,然而我没忘,小丁的眼,小丁的笑,小丁的狠,统统变成蚀骨的相思,将我折磨的越发消瘦。
熙元王朝在我这个昏君的统治下摇摇欲坠,五年前被我发配去做番王的前皇帝已长成了大人,羽翼已丰。
他尊守承诺果然来逼宫,而我顺理成章,光荣下台。
自此,唯龙血者才可做皇帝的传统成了过去。
五年前的青涩孩童,现在已是完全的帝王风范,已学会了心狠手辣,五年前我放虎归山,五年后他却会对我赶尽杀绝。
所以,我一早,就逃了。
五年里,我的血完全成了透明色,让我原本黑色的发也变成白色,即使我早已不再服胡清清留下的药方,但却无法阻止我身体的变化,但我却未死,活得好好的。
前些日子慕容山庄稍信过来,珏儿要成亲了,我拿了那纸请柬看了很久,然后笑了,五年真的不短了,五年里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
是不是该去看看珏儿长大成人的样子?
所以我又到了慕容山庄在,只为看看珏儿成人后的样子。
五年前我想我不会回来,五年后我却又回到这里。
五年里到底能改变什么?这,就是改变吧。
我站在慕容山庄门口,一头雪白的发总是引人注目,我不以为意,笑笑的走了进去。
宾客满座中,没有人认得出我,因为我的模样变得太多,我用头巾遮住了一头白发,躲在人群里往正堂里看。
一个红衣的少年,模样与慕容珑有几分相似,却多了几分英气,笑着与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拜堂,这便是珏儿了吧?
他果真长大成人了。
我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看到他和新娘向坐在堂上的人嗑头,眼睛也看向堂上的人,然后心“咯楞”一下。
他一切未变,只是眉宇间又清冷了些,即使在这样的大喜之日,他也只是淡淡的笑,笑的让人心疼。
忽然不想再看下去,收回眼,退出人群,我有些落莫的往外走。
都在看拜堂,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离去。
我将贺礼放在门口,轻叹一口气,心想,不见,看来是对的。
人缓缓的沿着宽阔的石路走,热闹的鼓乐声渐远,我混迹街头的人群,无边的寂寞毫无预兆的向我压来。
我到底为何而来?这个时代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果,我这一遭不如不走了,遇不到这些人,也遇不到小丁,做个混沌的魂,无知无觉。
忽然觉得累极,前方有马车飞驰而来也忘了躲,只是缓缓往前,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做。
而马车就要撞上我时,人猛地被人拉向路边。
那力量极大,我顺着惯性跌在那人身上,马车从我们身侧险险驰过。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惊吓之余,听到被我压着的人惨叫着:“断了,断了!”
“断了,什么断了?”我忙坐起来。
“腿,腿!”他指着自己的腿,惨叫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重?”
我赶忙站起来,边道歉边想将他扶起,人却忽然怔住,方才他说了什么?什么还这么重?
我看向他,他已坐起,吸着气,搓自己的腿。
我整个人轻颤起来。
“本来不想理你的,因为你实在变得很丑,头发都白了,但……。”他忽然停住,怔怔的看着我滴在地上的泪,然后整个人不动,就看着我的泪一滴滴掉在地上。
“你该死!”我忽然说。
他不说话。
“你该死!”我又说了一遍。
他还是不说话
我蹲下身直接抱住他,他身体颤了一下,没有动。
直到我张嘴在他肩上咬下去,他才惨叫出声,一只手臂抱住我,另一只手臂却空落落的,我大惊,松开手看着他的手臂,左臂已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