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大概是在他怀中睡着的,居然睡得安心,也许由他护着,我总是安心。
醒来,天已大亮,雨也停了,老天换了张脸,居然又是大好晴天,我看着窗外大大的太阳发愣。
“婉昭,也许我不该出现,醒来,只当是梦一场吧。”
醒来,只记得这句话,舒沐雪已不在,当梦一场,可以吗?
怎么可以?他的气息仍然缠着我的身,眼角为他流的泪还未干。
“啪”,我忽然对着自己打了个巴掌,脆响,却如麻木一般毫无痛意,然后泪又涌同来,抓住被褥,咬住,觉得自己快要崩溃。
耳边,听到隐隐地一记呻吟,我怔了怔,然后又是一声,我这才抬起头。
小丁醒了,挣扎着想坐起来。
我不动,看着他。
他也不再动,看着我。
似隔了很远,又似离的很近,若小丁是罂粟花,我便是那坠入地狱的隐君子,分明恨极,却只是这样看着,我便又毒隐缠身。
“为什么打自己巴掌。”看我很久,他似乎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却是问这样的话。
我没有答话,只是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滚烫。
他也不追问,冲我伸出手:“扶我起来可好。”他的声音是那种虚弱的沙哑,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磁性。
我无言的走上去,将他扶坐起来,可能是因此牵动了伤口,他眉头皱紧,却咬住牙没有吭一声。
见他坐起,我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力道并不重,却让他失了平衡,头撞在身后的床架上,“咚”的一声。
“真像个废人,”他不以为意的低咒一声,复又看向我,“舒沐雪走了吗?为什么没跟他一起?”
“想看你死了再走。”我语气极淡。
而他居然还会笑:“可惜,我暂时还死不了,除非,”他看住我,“你再给我一刀。”
我瞪他一眼,轻易的挣开他的手,站起来,背对着他,方才还是大太阳,转眼外面又转阴了。
“等你伤好,”我想了一会儿,才道,“我知你在复仇,我也可以任你利用,但是有个条件。”
我停了停,已下了决心:“放过熙元,等你复完仇,我继续做我的皇帝,你尽可以去自生自灭,我们从此互不相欠。”
“也就是桥归桥,路归路?”
“对。”
“我不同意。”
我转头,他倚在床上,仍是在笑,我以为他会往下说,他却朝我招招手。
我下意识的走上去。
“小昭。”他唤我。
我疑惑的看着他:“什么?”
“我想小解,你要不要帮忙?”
我脸刷的一下红起来,几乎又要甩他个巴掌:“你这个无赖。”
他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道:“我小解,又不是你,你脸红什么?”
我气极,估计脸红也多半是气出来的,想想自己至少也是个现代人,还没见过男人撒尿不成,便道:“你等着,我帮你拿马桶。”说着便绕到床后去找马桶。
“小昭。”他却又唤我。
“干嘛?”我在床后道。
他没有马上回答,停了半晌才道:“现在去追舒沐雪还来得及。”
我怔住。
“既然你决定了我们之间各走各路,那就不要再失去他。”
我咬牙,也没找到马桶,气呼呼的又走回来,看了眼他仍然苍白的脸,道:“这床后没马桶我去向店小儿要。”说着就要出去。
“你有听我说话吗?”
我停住。
“憋一下其实不算什么?”他又扯到小解的问题上,却是想让我答他的话。
我叹了口气,终于回过身。
“这不是选择题,不选1我就一定要选2,如果我真的去选2,对舒沐雪太不公平,我也当真罪该万死。”我不知道这种现代人的说法是否能听懂,但他似乎懂了。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想对我从一而终?”他似乎已很吃力,却还有力气对我调侃,我气极,瞪他,他却靠着身后的床架上喘着气,然后沉默起来。
似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笑渐渐隐去,半晌才用略带痛苦的语气道,“不选1,也不要2,你在逼我利用你吗?”他看住我:“我不是好人,你知道我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是不是?”
“那你同意了?”
“我不同意,因为没必要,狼王已现身,各个势力所追逐的不再是你,而是图坦的宝藏。”
得图坦宝藏者得天下,卜相是这样说的,比龙血的魅力还要巨大。
这么说我安全了,至少暂时安全了,我不再是权欲者追逐的猎物,小丁替他们找了新的目标,所以,一切就没我的事了?我是不是该鞠躬谢幕,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或许躲都不用?
原则上应该是这样,我看着小丁,想了想才道:“你是不是本来就这么计划的,只可惜,我没照你的意思随舒沐雪走。”
小丁不置可否。
“你这样会让天下大乱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图坦国的宝藏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小丁一笑:“对你我却有利不是吗?”
“不知道多少人会死在那片叫潭河的死地里。”
“同样的,我会让狼王也死在里面。”
“只为杀一个狼王?”
“也为所有觊觎这批宝藏,害图坦国亡国,害我家破人亡的人,”他口气极冷,带着杀意的眼看着我,“他们欠我的,没有这些人我何至于要受这种苦?”
我看着他,苦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终还是不肯放过熙元。”
“对,不放过。”他点头。
“我是熙元国君。”你应该连同我一起。
“你是例外,所以我注定对不起你,”他想伸手抚我的脸,我朝后一缩,他却擒住我的发,将我拉近,“有时候小昭,我真的很恨你。”
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
如梦咒,进入我每一个梦中,让我惊醒,彻夜不眠。
西部的边远小镇,这段时间忽然热闹起来,众多马队,各式人等,都聚在这里,原因无他,是因为那个卜相,所有人都想得天下,就如追逐我时的狂热,平静的小镇上带着浓重的杀气。
对此,我只有苦笑,多的是人送死啊,而我只有看着他们,策马过镇,往关外而去。
我往嘴里塞了颗黑色的药丸,药丸古怪的味道让我微微皱眉。
“店家,来碗馄饨。”忽听外面有人喊,我忙应了一声,跑出去。
现在已过了吃饭的时间,店里本没有人,所以我走出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道服的干瘪老头坐在店中,旁边桌上还靠着一面旗,上面写着:铁口直断。
连算命的也来了,我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看了半天却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馄饨。”我把刚煮好的馄饨放在他桌上,他这才抬头看我一眼,不由一愣。
“小姑娘,你的面相…。”
算命的职业病,我白他一眼:“吃就吃,我的面相跟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