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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间(61)

宋子房一怔,没想到君上会突然提起谢棠来,随即应道:“在微臣看来,谢棠此人天分有余,笔法却稍显稚嫩了一些,且底蕴不足,还需要磨砺。”

他对自己院中的每个生徒都了如指掌,论起这些生徒的长短来也并非难事。

“哦?”周怀听宋子房这么说,再对比另一个人的说辞,不由对谢棠起了一丝兴趣,道:“那你什么时候让他过来见见朕,朕倒是听说他少年英才,造诣不浅?”

他突然问起谢棠,并不是因为他还记得这个名字,而是因为另有其人在他面前提起了谢棠,所以今日才把宋子房唤来询问。

宋子房露出苦笑道:“君上玩笑话了,君上想见他,随时都可下旨召见,何须微臣允许?”

周怀哈哈一笑,和宋子房轻松交谈的模样,就仿佛认识多年的老友,毫无君上的威严道:“朕虽然是皇帝,可那毕竟是你的学生,朕要见人,当然要先和你支会一声。”

他可以与宋子房轻易玩笑,宋子房却不敢对他不恭,忙俯首道:“微臣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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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教一个毫无武功底子的人学会射箭有多难?

就像从未接触过英语的人,一上大学就要被迫考四级一样,而她就是那个必须要帮学生通过四级的辅导老师。

曹闲月满脑子都是这样奇奇怪怪的比喻,虽然不合这个时代,却形容的不偏不倚。

在答应谢棠

射艺这种能力,就像读书一样,若没有一朝一夕的训练,就想百步穿杨,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就连当年她刚开始学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头,挨了祖父的不少鞭子。

在第二天去枫树林的路上,她反而期待起来谢棠会放她鸽子,那么她就不用费脑筋纠结如何教谢棠射艺了。

然而现实并不如她所愿,当她刚踏入枫树林的地界,就看到谢棠一身整齐的装扮立在昨天约定好的地点,正翘首盼望着自己的到来。

曹闲月暗叹了一口气,来都来了,她也没有劝对方放弃的由头,那么她就只能认真教了。至于对方能学多少,全看对方的天分。

“身要直,不能缩颈、不能弯腰、不能前探、不能后仰,手臂放松,用力平和,搭箭从容……”曹闲月从草堆里捡来一支树枝,一一在谢棠的身上敲打,教她如何开弓。

虽然她对谢棠速成射艺没有抱多大希望,但有一说一,谢棠学习的态度的确十分认真。

曹闲月让她保持开弓的姿势,半个时辰不许动,她就果真不动。就算在凉爽的秋日里被逼出满头的热汗来,她也没有抱怨一句。

难怪后来能成为山水画的一代大家,就论这种专注的态度,无论做什么,都能有一番成就吧。

曹闲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暴殄天物了,那一双手本来是用来创造传世名画的,怎么能被弓弦勒的满是伤痕呢?但这也是对方乐意的,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用来计时的香柱燃尽最后一点,香灰随即掉落下来。

“停下来,休息一会吧。”曹闲月眼快的注意到了这一变化。盘坐在圆石上不动如山的她,中断了思绪,对谢棠说道。

谢棠闻言浑身一松,险险倒退着一屁股坐到地面上,身上早就汗流浃背。她自小体弱,母亲在世的时候,从来不让她干重活累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曹闲月看着她瘫坐到自己的身边,气喘吁吁,连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眉头一挑,问道:“后悔了吗?”

谢棠虽然吃到了苦头,却没有悔意,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

曹闲月将水袋放到了她的手边,道:“若是悔了,你就可以放弃不练。”她并不想强迫谁为自己做事。

哪知谢棠歇过一口气后,摇摇摆摆就要重新站起来,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会做好的。”

她的如此执着让曹闲月心里的那个疑惑越发浓厚的起来,但是这种事情又不好直接问出口,所以她只能压着疑惑暂时不提。

“不急于一时,你还是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吧。”她的声音既不生疏,又不亲近,仅是平平淡淡,就像是把谢棠当做寻常的朋友一样对待。

她都这样说了,谢棠也不再勉强自己,又一屁股坐回了圆石上。原因无他,她实在是太累了,浑身的肌肉胀得发酸,手脚都仿佛不再属于自己的了。

曹闲月瞧着她,将丑话说在前头道:“这还只是个开始,你若是真的想学好射艺,往后要吃的苦头更多。就如同我幼年初学时,日日站桩,从天明站到天黑,还因拿不好弓,挨了我祖父不少的打。”她今日的话显得格外的多,就像成心要劝退谢棠一样。

或许是因为她心里那个莫名的疑惑,或许是因为她始终认为婚姻这种坟墓,自己拉着人家陪葬有些不道德,所以好心想将对方劝回,亦或是她仅剩下为数不多的良心作祟,不想让对方为自己付出太多。

更可能是三者兼有。

谢棠没有听懂她的弦外余音,注意力却被曹闲月挨打的事吸引去了。她皱起眉头来,问道:“您祖父打你?”

曹闲月漫不经心道:“是啊,射艺是我主动要求学的。祖父说既然要学,就须得学得认真,半点也掺不得水,所以每当我偷懒的时候,一旦被祖父发现,都会被他用藤条抽掌心。他对我,甚至比对我大哥还要严厉。”

谢棠忽然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道:“您祖父说得对,既然要学,就须得学得认真,半点也掺不得水。那么就请幼卿姑娘像您祖父对你一样,对待我吧。”

曹闲月听完她的话后,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谢棠,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点毛病,还是有受虐的倾向?

但对方坚持要这么做,她也无话可说。

还没有半柱香的功夫,谢棠就又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继续站桩,曹闲月却打算给她换个项目练练。

她从地上捡了一片干净的枫树叶,数着自己的步伐,走开二十步,然后将枫树叶贴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转身回望站在原地的谢棠,道:“看见这片枫叶了吗?执起箭来,对准它,然后松开弓弦,将箭射出。”练弓说到底,就是练一个手感问题,纸上谈兵终觉浅,是骡子是马不如直接拉出来溜溜。

谢棠依她的话照做,等她要拉开弓弦时,曹闲月却依然抱手站在树干旁,一点走开的打算都没有。

谢棠怕误伤她,便不敢拉开弓,问道:“幼卿姑娘你不走开吗?”

曹闲月摇了摇头,道:“我就站在这里,看你如何拉弓。”

“箭头无眼,若是伤到你……”谢棠不安道。

“你放开手脚,大胆放箭吧。”曹闲月语气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宽阔的树林,那箭头就算再无眼,也总不能直奔她来吧?

当年她的祖父也是站在她的对面让她放箭,而她因为紧张,反而更加专注了起来,眼中只看得见靶子,一击便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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