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说得太难听，令方辰宁也不禁微微动气，嗤笑道：“那可是你大哥的孩子，如果他是野种，那你大哥是什么？嘴巴放干净点，就你这种德行，装得再像也没用，沈良能看得上你才是他眼瞎！”
“你！……”
“诶！”见林晔都快逼近方辰宁身前气得冲上去打他了，颜咏一个箭步挡在他前面，冷淡地说：“事情谈完了，没什么事你就赶紧走吧。说真的，秦小姐也不想再跟你们家有何牵扯，免得丢脸不说还可能教坏她孩子，这多不好！”
如果眼神能杀人，颜咏此时恐怕早已千疮百孔。但林晔一想到刚才那个电话，心里再大的火气也硬生生忍了下去，剜了方辰宁一眼，甩袖愤然离去。
“什么装得再像？他装什么？”
碍眼的家伙总算走了，刚刚还怼人怼得欢快的颜咏一下子垮了气势。他拖着脚步走回楚新雨身旁坐下，一连吃下三块桂花糕，并口齿不清地问。
“没什么，只是随便找个理由把他弄走而已。”方辰宁也放松不少，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低声回答。
在一边听了许久的秦缘见状，起身给他们鞠躬连声道谢，拿着支票的手用力握紧，快把脆弱的纸张揉皱了。
“支票你好好留着，填个恰当的数字，别委屈自己也别让人家看轻。”摸摸秦缘脑袋，方辰宁像平时安慰颜咏一样安慰她，“不必感到羞愧，你记住，这是你应得的。无论因为孩子还是因为那段充斥着欺骗的感情。”
“是，老师。”秦缘用力点头，头一垂下，还是忍不住扎进方辰宁怀中。
颜咏与楚新雨对视一眼，悄悄起身离开。不过在走之前，颜咏还顺了几块桂花糕，惹来楚新雨无奈的一眼。
出了茶馆，外面已是夜色深重。繁星点缀着厚重帷幕般的夜空，有种静谧的美。颜咏和楚新雨并肩走在路灯暖色的光芒笼罩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老板的伤怎么样了？”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最终竟是楚新雨这个喜静的人找话题率先开口询问道。
“不知道，现在还动不了。”说到尤散，颜咏就觉得口中甜美的桂花糕也没了滋味，闷闷地低头看自己的影子，“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心里一定是不舒服的，我打算这几天有空就过去陪他。”
楚新雨习惯性推了下眼镜，微微抬头望向远天星光：“颜咏，我问你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
颜咏原有些心不在焉，见他这么认真自己也认真起来：“好啊，你问吧。”
“我知道老板对你的感情，我也能看出来你不喜欢他，不过那是以前。”楚新雨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上来就给了颜咏一记暴击，“我想问，老板挺身相救之后，你对他的感情有没有发生变化？”
这是第几个人问的同一个问题来着？
颜咏仔细思考后无果，转头淡然道：“怎么，我在你眼里是那种恩和情都付不起的人吗？他救了我，我感谢他；他是我朋友，我照顾他，就这么简单。”
“为何不能给他一个机会？”楚新雨藏在镜框下的眉毛微微蹙起，说这话时明明想是给老板创造机会，心里却莫名一堵，不大情愿。
“机会？”颜咏困惑了。
他不通情爱，因为从未经历，所以许多东西都不明白。感情观又太正，觉得不喜欢就不能耽误别人，所以每次遇到表白没有感觉就直接拒绝。所以他不懂楚新雨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直视他明亮双眸中的疑惑，楚新雨身体一僵，不知为何心跳也乱了次序。颜咏的眸中藏着许多他未曾见过的东西，连颜咏这种人他都是第一次遇见，如果在同圈，颜咏一定是非常受欢迎的类型，也是最戳他萌点的类型。
他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都说心动没有理由也不存在逻辑，现在他好像懂了。
“我……”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楚新雨只好掩饰似的别开头，想了想还是将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我觉得你可以给他一个打动你的机会。你知道，人一生遇到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不容易，而且你并不讨厌他。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尝试接受他的心意？仔细感受一下也好啊，他那样的人，真的不好找……或许，除了他，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人爱你至此。”
说着说着，楚新雨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尤散时的感觉。他是同，虽然也没有过感情经历，却比很多人都了解这个圈子的艰难。最初他想过要不要撩一下这个温和帅气条件好的老板，奈何两人不来电，他便早早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不可否认，尤散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一个值得深交，也值得交往的人。
颜咏茫然地眨眨眼，纤长睫毛闪动间微微掩去眼底的不解。
楚新雨突如其来的心动感觉已然消退，神色亦恢复平静。他淡淡地看着沉默而迷茫的颜咏，道：“即便只是一个机会，我想他也会很高兴的。”
机会……吗？
……
苏醒后第十天，尤散感到一阵阵烦躁，觉得有股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想发脾气又不得不强自忍耐，整个人都失了以往的淡定温和。
脊柱重伤导致动弹不得，吃喝拉撒都得要别人伺候，这令他不自在的同时也觉得自尊受损，认为自己是个没用的废人。如果不是颜咏天天来看他陪他闲聊，也许这种感觉会来得更快。
一大早起床就胸口发闷，尤散面色阴沉如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怕自己冲无辜的人发脾气，他索性闭上眼装睡，尤离和林巧好像也看出什么，收拾好一切后便悄然离开了。
门扉合上，病房中安静下来。
尤散睁开眼，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除了最上面两节指节尚且有反应，其他地方依旧动弹不得。虽然医生说过这是正常现象，他伤得太重需要恢复时间，可心中仍是免不了挫败和怨愤。
唯一能动的指节不自觉地掐进掌心，用力得几乎抠进皮肉。
“尤散？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已然刻入骨髓的本能让尤散从愤恨中惊醒。他的手下意识松开，惊怔地转动眼珠看向声音来源之地，就见颜咏风风火火地朝自己走来，气势汹汹的样子令他不禁一缩。
掰开他的手，看着掌心几道深深的指印，颜咏挑眉怒视他：“你干什么？心情不好拿自己发泄？”
“我……”尤散看着他发怔，嘴唇抿了抿，“我不是……”
帮他揉揉掌心，颜咏迟疑着，又想起了那天晚上楚新雨说的话。
“清风。”见他沉默，尤散还以为他生气了，慌忙挪动手指攥住他的小指，“你别生气，我只是不小心……”
颜咏回过神，表情还未恢复正常所以显得很是冷淡：“我没生气。你自己的身体，关我什么事。”
尤散瞪大眼，像被主人抛下的宠物一般可怜兮兮的。
颜咏起身走到一旁，从柜子里拿出个洗干净的苹果心不在焉地削皮。尤散费力仰头去看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气，心中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