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颜咏刚开口想打个圆场，就被打断了。
“一点钱？原来在你心里我是那种爱钱胜过自己学生的人。”辅导员藏在眼镜下的眼睛定定盯着桌面上某一点，低垂的眼帘遮住她眼中的全部情绪，连语调也平实得不正常。
颜咏心惊胆跳。
不待楚盈回答，辅导员忽然猛然抬眼，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喀嚓”一声，桌面裂开几道缝隙，吓了几人一跳。
“我告诉你，钱对我来说根本屁都不算！我只要能吃饱穿暖有个住的地方就够了，其他的我根本不在意！”白皙修长的手指差点戳到楚盈脸上，辅导员指着她，眼底似乎燃起两团愤怒的火焰，“我还告诉你，这个名额你不要，那我就写申请让学校分配到其他学院其他系去，你那个什么特别优秀我连见都没见过的狗屁男朋友绝对捞不着！跟我犟？威胁我？污蔑我？我还真不吃这套！还有，前段时间有人跟我说你私生活不检点，这件事我们私下再聊，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我……”
楚盈瞪大眼眸，又惊又气，一直在眼中打转的泪水倏忽间落下。她还想再说什么挽回一下，却被辅导员一句提高音量的“出去”吼得倒退几步，忍不住捂住嘴唇抽噎着跑了出去。
门“砰”地关上，辅导员还瞪着门板，胸口急促起伏，还是气得不行。
脸吓得煞白的于志和方白大气不敢出。
慢慢地平复气息，消退怒火，辅导员摘下眼镜揉了会儿额心，等彻底平静下来才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道：“于志方白，你们也先回去，我有事跟颜咏说。”
“好，我们先走了。”两人听到这话如蒙大赦，于志还冲颜咏挤挤眼睛示意他小心，一溜烟跑出门，还贴心地将门带上。
办公室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辅导员板着脸动手收拾桌上乱糟糟的文件书籍，颜咏安静在一旁看了片刻，也过去帮忙整理。她也不拒绝，只是抿紧的嘴角微微松开。
等凌乱的文件皆被分门别类放好，辅导员才扬了扬下巴示意颜咏坐下。
“颜咏，今天找你来是有些话想跟你说。”恢复平静的辅导员一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芒落在她眼底犹如细碎的流光，却不好看，反而显得冰冷锐利。
看到这样的她，颜咏倒是心下一定。
“辅导员请说。”他端正坐好，腰板挺直，做认真倾听状。
轻轻颔首，辅导员习惯性地又推了下眼镜，语调低缓微沉：“你该知道，中文系近几年就业率有所下降，因为这个专业所包含的能够应聘的职业已经接近饱和。如今社会上缺少的不再是打字员、教师、作者之类的人，需要更多的是技术性人才，所以中文系并不吃香，甚至很多人都找不到工作。关于就业，我特地给系里五个班上了一堂课，但那天你没来，我就专门找你过来跟你详细说说。”
无论脾气如何，辅导员都是个敬业且至少是在意和愿意帮助她的学生的合格的老师。
颜咏眉眼弯起，清澈的黑眸在午后的日光映照中宛若波光粼粼的湖水。
“辅导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如弓弦绷紧的身体缓缓放松，颜咏轻松地说：“您不用担心，早在大一我就找到了一份我非常喜欢而且‘前途无量’工作，我这辈子大概只会为之努力。但还是谢谢您的关心。”
讶异地挑眉，辅导员短暂的惊怔后松了口气，赞赏地点头：“很好，对未来有明确规划且已做出努力和成绩，这很棒。不过除了就业之外，我还有一个推荐，我希望你……可以读研。”
果然如此。颜咏心里默道。
“读研，实际上没有其他人眼里那么高大上，尤其是中文系的研究生，他们的生活其实和研究语言文学的学者一样，是比较枯燥的。考一个研究生，可能无法真正改变你的生命，甚至不足以成为改变的契机，但它能够多给你一个选择，一个机会。”
说这段话的时候，辅导员的表情很认真，她是真心希望颜咏采纳她的意见。
“而且读研也不一定要留校，你可以自学，即便最后考不上，你的知识储备也比大部分人多出许多，这将会成为你的优势。颜咏，人的一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你每天都在学习和成长，所以读研不会耽误你追求自己喜爱的东西，它或许还会帮你一把，让你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无论如何，我总是希望我的学生变得越来越好的。”
……
从办公室出来，颜咏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像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浑身舒坦。倒不是他真的在辅导员办公室里睡觉，而是听了辅导员的话后解开困扰自己多时的难题感到轻松。
看来回去之后，他要重新制定一套计划了。
双手+插+在裤兜里，颜咏心不在焉地下楼，脑中反复思考修改日后的计划表。原本暂时退圈是为了好好休息一段日子，谁知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现在又被辅导员说服加入读研大军，估计要比以前更忙了。
“因为爱情……”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打断他的思绪。他刚好走到一楼大厅，索性在楼梯口边站定，接了电话。
“喂尤散，才一个下午不见就想我了啊？”一接通电话颜咏就跟尤散开了个玩笑。
“是啊，老想你了。人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好歹隔了一年啊！”尤散低沉磁性的笑声从话筒中传出，配合着说笑两句，便进入正题，“不开玩笑了。这周我们粉丝团要办个小型聚会，都是团里的老人了，你要不要来？”
尤散所说的“粉丝团”指的一定是“一贰贰一贰”的，说起来都三年了，颜咏还真没参加过粉丝们办的聚会，一是为了保持神秘感，二也是懒的。现在听他提起，反正这两天都没事，去看看也好，于是答应了。
“我肯定没问题，但你们内部聚会，我去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还是团长让我务必邀请你的，就当感谢上次你帮我们怼黑子的事。行了，等时间地点定了我再告诉你，现在就是跟你说一声。”
“可以。对了，晚上你还来玩游戏吗？”
“来，不是还剩一个副本吗？咱们努力努力，争取今晚通关！”
“好……”
“砰！——”
颜咏一个“好”字才说了半截，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巨响，有个长相帅气的青年竟然从楼上滚了下来，重重撞在颜咏对面的墙上，那一声伴随着骨骼错位的声音的闷响，让颜咏都不忍地别开头替他疼。
无视青年杀猪般的惨叫，颜咏顺着他滚下来的方向抬头往上看，就见一个熟悉的少女下颚微扬缓缓走下，右手勾着颜咏前不久才在辅导员办公室见过的楚盈的脖子，看似姐俩好，其实手上用力得把人家的脸都勒得通红。
目不斜视地下楼，少女忽略了颜咏，径直拽着楚盈走向疼得满地打滚的青年。脚步一顿，她一把将楚盈推到青年身边，凤目一扬，轻蔑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