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兰解释道:“娘娘怕触景伤情,便让奴婢收起来了。”
陛下道:“收着也好,等有了更好的,朕再让高潜送过来。”
霍初宁抿唇一笑,道:“多谢陛下。臣妾不图陛下赐臣妾什么好东西,臣妾只想陛下多陪陪臣妾。”
菱歌和兜兰见状,都赶忙退了下去。
霍初宁缓缓攀上他的脖颈,眼底含着无限春意,道:“陛下,让臣妾好好伺候伺候您吧。”
陛下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温言道:“你身子还没好,等你身子好了再说吧。”
“陛下……”
陛下轻轻吻上她的额头,道:“朕也是心疼你。”
霍初宁乖顺道:“臣妾明白,臣妾全明白。”
第59章 真相(三)
菱歌回到永宁殿的时候, 陛下已离开了。
彼时,兜兰俯下身来,将香炉里的香换好, 道:“娘娘, 陛下也是心疼您的身子,您也太操之过急了……”
霍初宁寒了眸子,道:“陛下这些日子日日宿在淳妃那里,你让本宫如何不急?”
兜兰道:“凭着娘娘如今的身子状况,就算陛下当真留宿了, 娘娘有了身孕,只怕也会受许多苦楚。”
霍初宁恨恨地站起身来, 一脚踢翻了那香炉, 道:“什么迷情之香, 没有半点用处, 本宫看少衡也是糊涂了,竟会信那些番邦商人!”
兜兰担忧的望着她,正要开口,却见菱歌走了进来, 便赶忙住了口, 只低下头去,将那香炉中洒出来的香料收拾妥帖,便走了出去。
菱歌这才察觉方才那香炉中的香料并不简单,她将殿门关好, 走到霍初宁身边, 道:“姐姐不要命了?姐姐小产才几日, 哪里能……承受雨露呢?”
霍初宁没说话,只是怄气道:“若非我腹中孩子不保, 我也用不着使这些招数!”
她说着,抬眸看向菱歌,道:“菱歌,你想不想见倩蓉一面?”
“姐姐……”菱歌眼底闪过一抹光亮。
霍初宁笑着拍拍她的手,道:“今日晚些,姐姐带你去见她。”
“可是宫禁……”
霍初宁勾了勾唇,眼底微暗,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你可要替姐姐劝劝孟赫言,让他老老实实的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菱歌道:“好。”
菱歌答应着,却想起她与陆庭之约定的时间,便在今日……
*
很快便入了夜,在宫门下钥的前一刻,一辆马车自宫中驶了出来。
看门的侍卫走上前来,道:“何人要出宫?”
赶车的宦官看了身后一眼,梁少衡微微掀开帘子的一角,露出若隐若现的一张脸来,道:“东厂办差,谁敢拦着?”
那侍卫赶忙躬身行礼,道:“梁厂公!”
梁少衡淡淡道:“还不快放行!”
“是!”那侍卫应着,朝着身后招了招手,道:“放行!”
菱歌和霍初宁躲在梁少衡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驶出很远,霍初宁才笑着道:“瞧你怕的样子,有少衡在,绝没有人敢多问的。”
菱歌看了梁少衡一眼,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讽刺,甚至悲凉。
从前最恨这些权利机构的人,从前最向往自由正义的人,如今却成为了这些政治机器的运行者,像是齿轮一般,用暴力和血腥扛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
梁少衡察觉到菱歌在看他,不觉看了过来,眼底满是探究之意,道:“你就是陆庭之的表妹?”
“是。”
“沈知南的女儿?”
“是。”
“你有哮症?”
“是。”
他没再开口,只是意味不明地望着菱歌的脸,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霍初宁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的目光,道:“少衡,怎么了?”
梁少衡缓缓收回目光,道:“无事。”
霍初宁道:“细论起来,你与菱歌还有些渊源呢。”
“什么渊源?”梁少衡问道。
霍初宁浅浅一笑,道:“菱歌的父亲沈大人与你一样,都是谢少保的学生。”
梁少衡听着,眼底的光倏地熄灭,他拢紧了手指,道:“我不配做恩师的学生。”
霍初宁道:“少衡,你走到今日这一步,都是因为我……若说辜负,也是我辜负了谢少保,不是你。”
梁少衡道:“不怪你。你只是给了我选择,路却是我自己走的。”
他说得轻松,眼底的黯然却是遮不住的。
菱歌记起他从前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模样,好像恨不得将这天下读书人都踩在脚下,她父亲曾说,天下文采十分,梁少衡一人便独占三分的。
可是如今,他连他最引以为豪的士子的身份都失去了。
菱歌胸口堵得厉害,却无从开解。这是一场死局,唯有他与自己和解,旁人别无他法。
“沈姑娘如此看着我,是在可怜我吗?”他自嘲一笑。
菱歌坦然道:“大人虽身在地狱,心若有莲花,便没什么好让人可怜的。说到底,我与大人别无二致,我为奴为婢,也算丧尽了家风。”
梁少衡望着她,眼中多了几分深意,道:“身在地狱,心有莲花……”
霍初宁嗤笑一声,道:“我们哪个人不是坠在地狱里?可惜我不敢心有莲花,若是有,只怕要将自己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去。”
“已在地狱,还有什么万劫不复之地可去?”菱歌道。
霍初宁一怔,唇角的笑意也不觉僵了僵,转而道:“只怕我心有莲花,于旁人看来,也是黑心莲。”
菱歌握紧了她的手,道:“只要姐姐肯信姐姐心中的莲花是白莲,就足够了,不是吗?”
梁少衡静静地听着她们打这禅语,有些恍然之意,道:“是啊,世事所求,本就是无愧于心四字。”
霍初宁正要反驳,却见马车停了下来。
驾车的宦官道:“厂公,已到了。”
梁少衡“嗯”了一声,替霍初宁把她穿着的披风紧了紧,帮她把帷帽戴好,道:“走罢。”
他说完,便跳下马车去,又将霍初宁抱下马车来。
他正要伸手去接菱歌,却见菱歌已跳下了马车,她提着裙子,道:“奴婢自己来就是。”
梁少衡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朝着东厂大牢走去。
霍初宁跟在他身侧,菱歌走在他们两人身后,屏气凝神,不敢有一刻懈怠。
今日虽有梁少衡带着她们,可一入东厂,她便觉得全身都不舒服,这种感觉比在锦衣卫时还强烈百倍,也许是因为这里阴气太重的缘故。
锦衣卫与东厂,一贯是平分秋色的存在,可到底东厂中的所有人都是太监,于外人看来,便多了几分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