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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非你(83)

“哦,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奶奶是真的忘记了,“老咯,各个器官都在退化了,不知道哪天就不行了。”

“怎么会,奶奶这么健康,一定会长命百岁。”桑虞小小地松了半口气,换上笑意,哄老人家欢喜。

“我们阿虞的嘴真甜。”奶奶咯咯笑了几声,和他们聊去了别处。

奶奶奔波了一下午,精神不济,第二天还预约了医院的全身体检,吃过晚饭,早早地回房间休息。

岑野安顿好奶奶,去了洗衣房,桑虞等在客厅,见他折返,手中多了几件叠好的衣服。

花花绿绿的,她没细看,悄声问出疑虑:“奶奶是不是很介意我们分房睡啊?”

她坐在轮椅上,位置低,岑野弓下身子去听,幽凉的柚子香明目张胆地纠缠上她发尾散发的淡雅清茶。

“她如果介意,你打算怎么做?”岑野怀抱洗好的衣服,凑近平视她,深潭似的眼中荡出揶揄的波纹,“让我搬去你房间睡?”

接触愈发密集,了解愈发深入,桑虞愈发不能同他对视。

她一怔,下意识去握轮椅的轮子,要往后面退。

岑野眼疾手快,空出一只手,近乎同时扶住了轮子,迫使她停在原地。

熟悉的青柚香似乎卷上了主人毕露的锋芒,如利剑似疾风,搅得桑虞心下天翻地覆。

岑野瞧她吓得快要呆傻,缓缓笑开:“逗你的,奶奶不会很介意。”

桑虞茫然地蹙动眉头,琢磨他话里的那个“很”字。

不会很介意,但是会介意吧?

岑野在怀里的衣服中挑挑拣拣,选出两件浅粉和浅绿的,递给她。

“给我的?”桑虞蒙圈地接过,瞧布料的花色,不是她带来的衣服。

岑野挺直身子,平淡道:“睡裙,换着穿。”

桑虞错愕,凉爽的纯棉面料霎时像被蒸煮过,烫进了掌心。

他竟然给她买睡裙?

岑野不见半点局促,真像是一位与妻子寻常相处,私密衣物也能帮忙打理的普通丈夫:“这个更方便,你来楼下活动也可以穿。”

桑虞玉白双颊被窗外赤红的晚霞镀了颜色,上楼回房间,锁紧房门,才好意思展开裙子细看。

是那种宽宽大大,长过小腿的规矩款式,裙摆中间有数厘米开叉,设计了暗扣,如果有需要,只要把扣子扣好,就像在穿连体裤,极大限度地防止走光。

而裙身上半部分自带胸垫,不用再穿内衣。

桑虞在家确实习惯了穿睡裙,可意想不到,岑野细致地发觉了这一点,还专门挑选了既舒服,又不会让她在面对他时,害臊无措的样式。

她抱着带有他喜爱洗衣液余味的裙子,脸上的燥热层层迭起,持续不散。

好久后,桑虞费力挪去淋浴间,带的换洗衣物是其中一条。

翌日,岑野带奶奶去医院,为了及时抽血,一早就走。

桑虞作为孙媳妇,理应陪同,奈何她拖着一条伤腿,去了非但帮不上忙,还会给岑野添乱,便留在了别墅。

一觉睡到自然醒,桑虞睁眼打开手机的无线网,弹出一连串消息。

她揉了几下朦胧的睡眼,率先瞅见岑野在一个小时前发的。

cen:【我和奶奶走了,中午回来,早饭在桌上,用加热板温着,团子喂过了。】

cen:【吃完不用收拾桌子,晚点家政阿姨会来。】

cen:【自己在家老实点,不要瞎动,尤其是右脚,绝对不能沾地。】

cen:【我回来检查。】

反复读了几遍最后一句话,想象他顶着一张颜值出挑的冷脸,敲出这些文字的模样,桑虞由不得莞尔,回了“好”。

她穿着他买的睡裙,犯不着再换衣服,洗漱好,拿稳手机,小心翼翼移动到楼下。

喜欢在一楼活动的团子跳到身上,她尽情地撸了它半晌,再去餐厅,一面享受种类繁多的早餐,一面刷手机。

这会儿,桑虞才顾得上查看其他人的消息。

绝大多数是舞团内部,大大小小的群消息,或是安排工作,或是同事们在约饭开黑。

桑虞一一看下去,关注到一个很陌生的小群。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加的,估计有两三年了吧,被一个曾经熟悉,渐渐疏远的同事拉的。

沉寂许久的群,突然有了动静,还刷出几十条消息,桑虞闲来无事,点进去看。

向上划到顶端,居然全是关于她的讨论。

【桑虞这次脚伤得太不巧吧,恰好撞上舞团计划招一批新人。】

【正好啊,她下来,别人才有机会上去。】

【你们做什么白日梦,我打听过了,桑虞最多走两个月,她的《施夷光》用B卡顶着就是,等她回来,照旧是当之无愧的A卡,当之无愧的首席。】

【谁知道哦,我听说她这次伤得特别严重,指不定就跳不了了。】

【南城舞蹈学院这一届的舞蹈生势头又很猛,保不准就有能取代她的。】

【她受不了应酬和营销,齐团对她本来就有意见,出来混的,还装什么清高,迟早要吃栽大跟头。】

【我竟然有点子期待,怎么办?桑虞在团里一枝独秀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想看她摔下来了。】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想。】

【等等,我们是不是进错群了?这个群里是不是有……】

【靠靠靠,她真的在。】

【消息还能撤回吗?】

【啊,没事没事,她从来没有在这个群里发过言,肯定早就把我们屏蔽了。】

桑虞瞧着那一条条围绕自己的热议,咀嚼美味的速度放到最慢,良久停留在这个界面。

这几个人发现她是这个群的一员后,便止住了话题。

桑虞自小被父母保护得太好,执着于纯粹起舞,不愿被外界以道貌岸然的肮脏世俗,左右任何一个舞步,但不是天真到完全不了解职场和人性。

她一直清楚舞团的现实和复杂,清楚下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眼馋首席的位置。

清楚有一部分人对自己表面热情,甚至奉承讨好,实际转身就会谩骂诅咒。

群里慷慨激昂的几个同事都是点头之交,有两三个在去年年初,桑虞协助沈亦淮把关《施夷光》的人选时,落了榜,只能划去二梯队,跳不那么热门,不那么赚钱的舞剧,他们对她有意见也正常。

桑虞嚼完最后一点蒸蛋糕,搭配一口暖心的热牛奶下肚,直接退出了群聊。

可她又气不过,再次进去,打出一句:【多谢大家关心,我会尽快养好伤,尽快回舞团的。】

脑中足以浮现画面,他们入目这条回复,脸色会如何精彩,脚下怕是能扣出一座迪士尼乐园。

桑虞却不见得有多少回击的快感,甚至更加淤堵。

那些人的部分猜测在理,她伤在一个舞者最看重的脚,谁无法保证对今后高强度的舞蹈训练,会不会有影响。

她会不会因此被后起之秀,取而代之。

大脑正被惆怅的情绪霸占席卷,手机进来一条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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