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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非你(76)

桑虞不得不有来有往,顺着他的话问:“您去办事情吗?”

“去瞧瞧苗子,听你们校长说,这届大一的势头猛得狠。”副团长笑容可掬地回,“看看能不能再捡到一个像你一样出类拔萃的,为咱们团添砖加瓦。”

桑虞丝毫不惊讶,舞团这样以年轻人为主力的特殊单位,演职人员又有不低的负伤概率,比绝大多数地方都需要新鲜血液,储蓄人才,领导们每年都会去各大舞蹈学院物色新人。

她曾经就读的南城舞蹈学院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艺术院校,是他们团吸纳优秀人才的第一良选。

“我期待学弟学妹地到来。”桑虞真心实意地回。

“好啊,我就欣赏你这样的觉悟,前辈和后辈之间就是要团结协助,你追我赶,携手传承发扬我们大中华的古典舞。”

副团长笑出了较深的褶子,他也赶时间,快速出了舞团。

桑虞上楼打开练功房的门,如同以往每一个休息日,空无一人。

对于纯粹的个人训练,她其实格外喜欢这种独处的环境,可以无所顾忌,心无旁骛地跳。

但她跳了一两个小时,中途休息喝水的时候,房门被一个人推开。

桑虞嘴里包一口水,回头望去,撞入了沈亦淮那双似月华柔和的眼眸。

她没什么反应,咽下水,找湿纸巾擦汗。

沈亦淮提着一杯金桔柠檬绿茶,走来说:“你最喜欢的那家,无糖的。”

“谢谢,不用,我带了水。”桑虞低头擦着后脖颈上的热汗。

沈亦淮企图再劝:“阿虞,我走好远才买到的,你……”

桑虞沉下脸,打断他的话:“我说过了,你叫我名字就行。”

沈亦淮嘴角染上的温和笑意淡了些许,将茶饮放去一边,看看时间说:“快中午了,我订了餐厅,等会儿一块去。”

“不必。”桑虞丢掉脏了的湿纸巾,活动有些泛酸的手臂和脚踝,“我老公会给我送饭。”

沈亦淮被狠狠地刺了一下,春风般暖融融的话音含了冰渣子:“好久没看见岑野和你一路了,你们吵架了吧?”

面前就是练功房必备的大镜子,桑虞目不斜视,透过镜面睨他:“用不着你管。”

沈亦淮如同过去那些年一样,口气显出谆谆教导的意味:“你们熟悉起来不过是这两个月,对他算不上了解吧,他的脾气还不是很好,真的不适合你。”

“他是我老公,他到底是怎样说一个人,我比你更清楚,请你不要再和我说这些。”

桑虞愤愤不平地回完,转身又去跳舞。

她憋着一腔火气,起跳很急,是《施夷光》最后一段颇有力量感,追求速度的独白。

被她直白堵了话的沈亦淮面色凝重,临时起意,效仿当初的自己,丢开所有束缚,轻装上阵,跃着还算轻盈的舞步,去做她的伴舞。

桑虞并未像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完全沉浸于西施的人生,她立时觉察到沈亦淮的举动,产生的首要念头便是闪躲。

可她已经向上起跳,落地时一个不留神,右脚打滑,硬生生崴了下去。

脚踝顿时冒出一股钻心的痛,桑虞整个人摔倒在地板上,狼狈地斜斜趴着。

“阿虞!”沈亦淮惊愕失色,随即停下来,要去碰她的脚踝,又不敢。

踏上舞蹈这条不归路已有二十年,桑虞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伤,但没有哪一次,疼过了眼下。

她的右腿无法动弹,下意识伸手去碰疼痛的源头,手指却不自觉拐弯,修剪整齐的指甲嵌入了大腿的血肉。

好似这样,可以分散脚踝部位的剧烈撕裂感。

她咬紧牙关,后背一阵阵发麻,豆大的汗珠蔓延在额头,湿润了鬓角的发丝。

为了更好地应对突发状况,舞团常年请有坐班医生,沈亦淮颤抖着双手,拨通了他的电话,迫切催促他马上过来。

然而,比在后面一栋楼办公的医生更先赶到的,是岑野。

他约莫是一鼓作气跑上的三楼,刘海凌乱,好几缕被吹得东倒西歪,呼吸急促,单层衣料包裹下的胸腔起伏明显。

他蹲来身边,暗色影子阻隔窗外的刺眼。

桑虞偏头望去,一双眼睛因为前所未有的痛意,变得雾蒙蒙,连他的具体五官都看不清楚。

她甚至要怀疑,是不是痛到产生了幻觉。

他真的好多天,没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沈亦淮不知所措地蹲在另一边,岑野暂时把他和空气划上等号,忧心如焚地打量桑虞。

他不知道这间练功房发生过什么,了解的只有把午餐送来门卫处,习惯性地在门口停留一二十分钟,眺望前方的主楼。

忽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慌乱地经过,要往那栋楼跑。

瞧他这般着急,保安大叔扯着嗓子问:“谁又受伤了啊?”

医生步履不停,焦灼地回:“桑虞。”

闻此,岑野惊得丢开了保温桶,往她日常训练的练功房跑。

他每天会抽空健身,正儿八经跑起来的速度堪比劲风,轻松超过了缺乏锻炼的医生。

唯恐桑虞伤到了骨头,岑野同样不敢轻易地挪动她。

他抬手去擦她滚落到脸颊的汗渍和泪珠,牵起她掐在腿上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掐我的。”

猛烈的痛觉渐渐带上了攻击性,刺激感观,桑虞双耳和眼眸一并模糊,只是本能地抓紧了那只手,挠去手背上。

医生随后就到,大致检查一番桑虞的伤势,表示要抓紧时间送医院。

对于一个舞者来说,双脚和双腿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容不得半点马虎。

自知犯了蠢,意识浑浑噩噩的沈亦淮清醒了几分,伸手要去搀扶桑虞。

岑野一把将他打开,面色冷得像是才从零下二三十度的冰窖出来,溢出一声深恶痛绝的:“滚。”

话尽,他打横抱起了桑虞,带她大步离开。

沈亦淮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拖着自责的踉跄脚步,尾随他们。

桑虞对于岑野神出鬼没般地现身,原本还有是否为幻像的疑虑,这会儿被他抱着,全身重量落在他肌肉虬结的臂弯上,闻见那一份特有的青涩柚香,才有是他本人的实感。

在她的记忆中,自己是头一回被岑野以如此亲昵的姿势抱,换做平日,她一定会难为情,挣扎着要下去。

但她此刻的脑子被右脚的惨痛占据,由不得其他,一心遵从本意,死死抓住他的衣衫,一声接一声地抽泣。

岑野的大G停在舞团门口,他小心地把桑虞放去更加宽敞的后排,一路开往市第一人民医院,那里有全市顶尖的运动医学科。

急诊科内,医生依据拍出的片子做诊断的功夫,待在院长办公室的桑家胜闻讯赶了过来。

他走到女儿身旁,戴上老花眼镜瞅了瞅她红肿的右脚踝,着急询问:“老张,晚晚这伤严重吗?”

张医生把片子递给他:“没有伤到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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