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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非你(17)

她剥开人群,逃也似地溜入练功房,自以为是避难,却对面遇上了沈亦淮。

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男人定在几米开外,站姿是舞者固有的如松挺拔,但他素来沉静的眼神却显出零星的异样。

沈亦淮浅淡划过她手里的蛋糕,像是有山坳冬雪压来。

桑虞羞赧而无措,目光不自觉落去地面,想把蛋糕往身后藏。

双方僵持一瞬,沈亦淮错开眼,仅是站在导演角度的提醒:“下午的排练要开始了,去换鞋吧。”

桑虞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如释重负、酸楚、淤堵等等,仿佛抛撒的零碎,各占二三。

屋内三十来号同事,多的是含了探寻的视线,万千烦杂全被她一一按捺。

桑虞轻轻咬住齿关,点头表示知道。

今日的下班时间还算正常,赶在了日落归西。

桑虞径直回家,陪爸妈吃饭。

布满清淡饮食的餐桌上,赵秀珍最关心她中午的相亲情况,满怀期待地问:“晚晚,你觉得那个男孩子如何啊?你们有共同语言吗?”

桑虞不添油加醋,也不轻描淡写,一五一十地讲述。

仔细听完,赵秀珍和桑家胜一块儿皱起了眉头。

前者说:“这种男的是不行,女人和男人不应该有任何区别,特别是自己的事业,怎么可以为了结婚生子就抛下呢?一心靠着男人养的,能有几个有好下场?

“介绍人也太不靠谱了,拼了命地夸对方的条件和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好,我还信以为真。”

从某种程度讲,赵局长算得上独立自主的女强人,听她这样说,桑虞就放心了,安然地吃了一个白灼虾。

不过赵秀珍的下一句是:“没关系,还有其他优秀的男孩子,我们改天再去见见。”

桑家胜亲手烹制的虾仁鲜美爽口,但桑虞当下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初次尝试相亲,不欢而散不说,遇上的还是人间极品,她快有心理阴影了。

可她眼睁睁看见自己答应去相亲,赵秀珍面上的笑容明显有所增加,便不忍拒绝。

饭后,桑虞找机会和桑家胜了解了赵秀珍身体的最新情况,他们预约了下个周末的穿刺活检手术,以便诊断是否为恶性肿瘤。

因此,桑虞日日提心吊胆,时常游离在状态之外,愣神发呆。

后面两天,她又在赵秀珍的安排下,会见了一个相亲对象。

这位知书达理,谦逊有度,暂时没有对她的方方面面表示任何不满。

但不知道他是有严重的口头禅,还是其他深层原因,不停提及他的妈妈。

几乎每隔两句话,就是以“我妈妈说”“我妈妈认为”“我妈妈希望”为开头。

他的话又密,桑虞听他的长篇大论听得无聊,默默地计数,他在一顿饭中,念叨了妈妈四十三次。

如若提及某个人,那人就会打喷嚏的说法当真成立,桑虞估计他妈妈打喷嚏的密集度,会达到寻医问药的地步。

饭罢,他的说辞也是类似句式:“我妈妈说了,如果我们聊得来,就约下一次,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看电影行吗?”

“抱歉,我最近都比较忙。”桑虞婉拒了。

回归独居的两居室,桑虞心力交瘁地躺去沙发。

缓了几分钟,她在微信上和赵秀珍汇报相亲的经过,得到一番安慰,还得到了第三个相亲对象的资料。

桑虞苦不堪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不是真的想相亲,想找男朋友,为了哄赵秀珍高兴而已。

可事实上,闷头辗转相亲局,在折磨她的同时,也让赵秀珍在一次次的希望中失望。

久而久之,应该不会利于她的病情,指不定还会加重焦虑。

桑虞翻来覆去,一个头两个大,不知如何是好。

感觉陷入了一个死局。

她禁不住联想到晏以柔,这位闺蜜别出心裁的鬼主意最多,指不定能帮助她撕裂局面。

然而电话一打过去,传出了晏以柔的鬼哭狼嚎:“阿虞,我跟你讲,新风出版社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我报道还不满一个星期唉,每天都在苦哈哈地加班,副总编好比牛鬼蛇神,成天板着一张扑克脸,还爱盯着我,看我有没有偷懒,太可怕了。”

“呜呜呜,不聊了,我还在社里加班,副总编那个没有夜生活的老男人又该来查岗了。”

不待桑虞问候半句,晏以柔急吼吼地掐断了电话,生怕被上司抓个现行。

当代社畜,各有各的难处啊。

桑虞也帮不上忙,只得给她点一份麻辣小龙虾当夜宵,聊表安慰。

这个时候,微信破天荒地跳出岑野的新消息。

cen:【明天晚上有空吗?出来聊聊?】

桑虞困惑,不明白他找自己能聊什么,但念着欠他的人情,毫不迟疑地应下。

清汤小鱼:【有,我来定餐厅。】

清汤小鱼:【你有忌口吗?】

cen:【没,按照你的口味来。】

cen:【就选你们舞团附近的,我家也在这周围。】

正好桑虞不想在跳了一天舞后,还舟车劳顿地赶去数公里开外的餐厅,回了“没问题”。

翌日结束训练,时间已然接近和岑野约定的六点,桑虞担心来不及,手忙脚乱地换掉舞鞋,披上外套。

旁边的小秦慢吞吞,打趣:“桑虞姐难得这么着急下班哦,不会是急着去见小哥哥吧?”

虽然她和岑野的约见不是那种意思,但被当众打趣,还是有沈亦淮在的场合,她无法避免地难为情,热了脸颊。

一群人不嫌事大地喧闹起来,桑虞没有多做解释,反正他们也不信。

她匆忙跑出了练功房,耳不听便好。

舞团的地理位置在南城这种寸土寸金的新一线,算是偏僻的,附近兼具味道和档次的餐厅就那么几家,桑虞左挑右选,定的是一处杭帮菜。

岑野到得早,闲适靠在座位椅背上,百无聊赖地划拉手机,不时瞅一眼门口。

第一时间瞧见桑虞的身影,他把手机放衣兜里,起身拉开了对面的木椅。

桑虞走近,坐下后,正要下意识说谢谢,先被他问住:“很热?”

“没有啊。”桑虞有微弱的茫然,“今天的气温还好吧。”

“那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岑野仍然站在她的身侧,指骨细长的一只手搭着椅背,兴味深长地敲了两下。

理应清凉消暑的柚子香丝丝缕缕,奇异地灼热了狭小一隅。

桑虞双颊的温度又有涨幅,窘迫得想要用手捂住。

舞团距离这家店太近了,她慌忙赶过来,红晕难退。

偏偏她不便和他细说原因,总不能直接说是被同事们打趣了吧。

因为什么打趣呢?

因为我和你。

万幸岑野性子偏冷,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眼尾抬了抬,回到自己的座位,推了一杯水温适度的茶饮到她面前。

桑虞真的渴了,也借着喝茶,闪躲他深重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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