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哦,相逢即是有缘,大家一起吃吧。”张总大腹便便,上下打量桑虞,色眯眯地提出。
桑虞几不可查地拧了拧眉。
“可以啊,他们全是舞团的人。”齐志扬一口应下,招呼桑虞等人:“你们都来。”
尚瑾一跑了过来,热络地邀请:“桑虞姐姐走吧,齐团发话了,我们一起去吃。”
如此场景,对方还是团里最大的领导,纵然大家再不情愿,谁也不好不给颜面。
沈亦淮见桑虞踟蹰,上前低声说:“一顿饭而已,不碍事。”
若是自己一个人遇上这种尴尬还好办,随便找一个借口就溜了,但此刻身边跟有太多人,是她带小秦他们来的,总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桑虞犹豫须臾,只得同意。
三十多号人乌泱泱地去了一间大包房,分成两桌坐。
桑虞和沈亦淮自然被齐志扬安排到主桌,陪投资方。
她是真的不喜欢和那些满身铜臭味,道貌岸然的投资人接触,尤其还有李高在场的情况下,她全程默默不语,低头吃菜。
奈何有人要打搅她,依然是那位眼尖又话多的张总。
他手持一杯红酒,隔空向她示意:“桑首席,会喝酒吧?”
桑虞当然会,但她绝对不会和他喝:“抱歉,我酒精过敏。”
这样的推辞,张总显然听过不少,没有轻信:“我运气这么差,又遇到一个过敏的?不会是不想喝,诓我的吧?”
桑虞神色寡淡,不动如山:“我没有必要骗你。”
哐当一响,张总扔了酒杯,猩红酒液四溅,显而易见的不悦。
齐志扬赶忙招呼服务生擦拭桌面,发话:“小桑,人家张总肯和你喝,是看得起你,你就陪张总喝两杯。”
桑虞如常是原本的态度:“我酒精过敏。”
餐桌氛围顿时冷却僵硬,沈亦淮正要出声缓和,斜对面的尚瑾一抢先站了起来,举杯甜笑:“张总,桑虞姐姐不能喝,我能喝啊,我替她敬您一杯。”
话毕,她先干为敬。
爽快主动的年轻美人总算是转移走了张总的注意力,他怪异的审视眼眸落向她:“哟,这位小姐是?”
齐志扬为其介绍:“进团不久的新人,叫尚瑾一。”
一桌人的目光从桑虞聚集向尚瑾一,旁边一直没吱声的副团长适时开口:“张总,您看这位新人是不是和我们小桑有点像?”
张总探寻的视线在桑虞和尚瑾一脸上来回扫,赞同地说:“有几分像,不过你的妆太艳了,俗。”
他说的是尚瑾一,后者非但不恼,反而讨好卖乖地说:“张总我记住了,下次再来见您,我一定向桑虞姐姐看齐。”
耳闻这些对话,桑虞胃部泛起了不适,满桌可口佳肴都索然无味。
后面几乎都是如此,一有投资人想找桑虞喝酒,尚瑾一都抢着喝。
她还乐呵呵地说:“我是桑虞姐姐的小迷妹嘛,能够替她喝两杯,我求之不得。”
桑虞不太舒服,给她使眼色,发微信消息,叫她不必这样。
奈何尚瑾一视若无睹,照旧游走在几位投资人之间,推杯换盏,满脸堆笑。
沈亦淮约莫瞧出了桑虞心中的疙瘩,小声说:“你不用管,有些人喜欢做这些。”
桑虞抬起眼眸,深深地看了看尚瑾一,又瞅向齐团和副团长。
他们同样瞟着尚瑾一的方位,凑头悄声讨论,约莫对她甚为满意,嘴角都挂有笑。
桑虞眼帘耷拉,走神地挑着面前的一盘菜,尽量屏蔽掉那些虚与委蛇,各怀鬼胎的喧嚷。
可惜纷扰过甚,总能飘进来一二。
“齐团这位新人找得好啊,上道。”
“齐团就该多找几个这样的,多懂事。”
“现在有的年轻人就是恃才傲物,我还是喜欢小尚这种拧得清身份,谦逊有礼的。”
“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能走得长久,这年头,人才济济,还有谁不可能被取代?”
句句没提桑虞,却是句句都在点她。
她再也在这张餐桌坐不下去,借口去上洗手间,出了包厢。
直至大伙吃得差不多了,散场离去,她才重新出现。
岑野早给她发过消息,等在门口,桑虞和同事们打过招呼,和他上了车。
她满腹的郁郁不乐写在脸上,岑野一眼便知。
他没着急开车,揉揉她的脑袋,关心:“聚餐聚得不开心?”
桑虞瞥向外面,尚瑾一跟随齐志扬等人走出酒店,李高凑去了她身侧,似乎在交换联系方式。
她转回头,如实说:“就是突然遇到了领导和投资人,被劝酒了。”
岑野眉心轻动,凑近嗅了嗅她:“喝酒了?”
桑虞晃晃脑袋:“一个新同事替我挡了。”
岑野眼眸追随她先前的目光,瞅向窗外,一个装扮华美的女人上了李高的车:“中午在舞团门口碰见的那个?”
桑虞点点下巴,心口堵得慌:“他们都说我们很像,还叫她‘小桑虞’,你觉得像吗?”
“我又没关注过她。”岑野是真的对尚瑾一欠缺印象,准确来讲,其他女人在他眼中都一个样,只有能确定性别的大致轮廓。
他捏起眼前人小巧易碎的下颌,笑了:“我老婆独一无二,谁也比不了。”
桑虞被他哄得咧了咧笑,但一晚上积攒的郁结还是有。
她默了默,期待地问:“我回去想喝酒,可以吗?”
岑野松开她,给她和自己系好安全带,准备开车,闻此稍有一顿:“醉了怎么办?”
桑虞毫不犹豫:“醉了有你啊。”
岑野牵动唇角:“你对我还挺放心。”
桑虞:“当然啊。”他可是她的老公。
岑野:“可我对我自己不放心。”
桑虞一怔,戒备地看向他。
岑野玩味地笑了笑,启动了大G。
话虽如此,回到家中,岑野还是顺着她的意,开了一瓶酒,不过是低度数的果酒。
考虑到桑虞晚饭没吃两口,他做了快手炒饭,让她填填肚子,才肯给她酒杯。
两人洗完澡换了家居服,端着酒具,坐去客厅的落地窗前,看室内的灯光穿透玻璃,向花园蔓延,浅薄地散在枝叶繁茂的粉色龙沙宝石上。
团子摇着尾巴,依偎到桑虞身边,脑袋不断地蹭。
她撸着乖巧粘人的小猫,闷闷地喝了两杯,嘀咕:“其实我很喜欢这个舞团,也很不喜欢。”
她喜欢里面的一些人,相应的,很不喜欢里面的一些人。
岑野坐姿闲散不羁,手中摇晃着和她一样的酒,认真听她娓娓道来:“我毕业那会儿,有好多舞团想签我,比南城歌舞团好的不少,开出的薪水都很高,但我觉得这个离家近,还有……”
话到一半,她讲不下去,仰头灌了几口。
岑野却听到了弦外之音,还有沈亦淮的缘故。
当年她进这家舞团时,沈亦淮已经在了。
桑虞捏紧酒杯,满目凄凄,委屈地瞅向他:“我就是不想应酬,不想陪投资人吃饭喝酒,我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