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欣坐姿更加端正, 有礼地唤:“纪叔叔。”
苏嘉歪着脑袋,略有意外,扑闪的灵气双眼无声传达疑惑:你怎么来了?
纪玄屹瞧明白,无奈地说:“这不是只能在这儿,才堵得到人吗。”
话落,他蓦然记起,中秋和爸妈聊过的不屑于主动约女人。
这一条习性在她身上,破例过太多次。
没办法,小姑娘性子倔强,又容易害臊,比他还要被动数倍。
李梦欣以为他说的是自己,立时反省:“我最近还算听话吧,爸妈没必要叫您来收拾我吧?”
纪玄屹没理睬小辈的念叨,玩味又蛊惑人心的目光落向苏嘉:“李哥说小苏老师讲课很有一套,我来听听。”
苏嘉一震,很想问他是有多无聊。
李梦欣从忧心忡忡转为惊诧,脱口而出:“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纪玄屹散漫地问。
李梦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叔叔,躲躲闪闪地说:“你杵在旁边,我吓都吓傻了,还怎么听讲?”
纪玄屹视线不离苏嘉,拖着尾音问:“我在这儿,小苏老师是不是也没法子专心上课?”
苏嘉睨他,起身去关房门,低声提醒:“我在工作。”
纪玄屹瞥向她的右胳膊,关心:“好了没?”
苏嘉:“好了,纱布都拆了。”
纪玄屹平淡盯着那处的衣服面料。
苏嘉清楚他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打发的,莫奈何地挽起袖子,让他看个彻底。
纪玄屹瞅见她伤口恢复得还行,留下了小面积的疤痕,不过假以时日,消除应该不成问题。
他说:“好好养着,女孩子不要留疤。”
苏嘉被“留疤”刺了一下,急急忙忙扯下袖子,敷衍地回:“知道了。”
她握上门把手说:“你走吧,我们要补课了。”
“我说了我要旁听。”纪玄屹逗趣道。
苏嘉加重语气:“你别闹。”
“行吧,”纪玄屹挑起眼尾,浪荡劲儿浮上水面,“我听话,小苏老师有奖励吗?”
苏嘉意外地圆瞪双目:“当然没有。”
纪玄屹:“好,我期待一下。”
苏嘉咬牙:“……我说的是没有。”
纪玄屹瞧她快炸毛了,笑着用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乖,我去楼下等你。”
苏嘉平缓的心神泛起细微涟漪,嗔他两眼,赶紧把门关了。
她今天的嗓子实在是有些难受,声音暂时没受到影响,听起来几乎无变化,但不敢随意放大分贝。
她不断喝水润喉咙,很快就把保姆送来的水喝完了。
李梦欣机灵,发现她水杯空了,给老妈发消息,让保姆阿姨再送一杯。
苏嘉因为喝过感冒灵,脑子有点晕乎,李梦欣做题时,她单手支着额头,闭目养神。
一股浅淡的安宁檀木香萦绕鼻间,随之是玻璃杯放在桌面上的清脆响动,以及额头上的异样温度:“不舒服?”
苏嘉登时清醒,脊背挺得笔直,抬头侧望,纪玄屹又进来了。
她再瞧向多出来的玻璃水杯,端茶送水的居然是他?
李梦欣也停笔,看了过来。
纪玄屹又问一遍:“是不是不舒服?”
苏嘉摇摇头,抱着他送来的温水灌了一口。
“说实话,不然我叫医生来给你做全身检查。”纪玄屹态度强硬,言出必行的架势。
苏嘉惊了,她一个小小的补习老师,何必兴师动众。
“没事,只是喉咙有些痛,早上吃了感冒药,正常疲倦。”苏嘉一板一眼,比小学生面对威严的班主任,还要老实。
李梦欣赶忙说:“苏嘉姐,原来你病了啊?今天不补了,你回去休息吧。”
“真没事,我没有其他症状。”苏嘉看了眼时间,“还剩一个小时,我撑得住。”
纪玄屹反驳:“别补了,讲课不费嗓子吗?”
“不行。”苏嘉小声强调,“我不能白拿工资。”
纪玄屹盯着她,冷酷地问:“真不走?”
“不走。”苏嘉执拗。
纪玄屹拿她没辙,退一步说:“起来,我帮你补。”
苏嘉怔住。
李梦欣第一时间抗议:“我不要。”
“担心我没你小苏老师厉害?区区初三的难度。”纪玄屹不屑一顾地说。
“不是。”李梦欣拉了拉苏嘉的袖子,撒娇加乞求。
纪玄屹看在眼里,赶在苏嘉开口之前问:“怕我?”
“可不是嘛。”李梦欣嘀咕,“您那么凶。”
她至今记忆犹新,小学时,她爸李山给她辅导功课,纪玄屹上门来取香水。
李山去拿香水时,把女儿的功课短暂地交托给纪玄屹。
他天资聪颖,自幼不会为学业操心,再深奥的数学题放到他面前,下笔都是行云流水。
因此当他面对做题磨叽,小学难度的题目都错处百出的李梦欣,脸色之臭。
虽然他不至于吼她、骂她,但冷脸和不耐烦足以是一把利器,给李梦欣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纪叔叔超级凶,不好惹的印象,也是在那一天,在李梦欣的认知中清晰的。
“我不凶你。”纪玄屹保证,拉起苏嘉的胳膊。
苏嘉起身,仍旧是一脸迟疑。
“这么不放心我?”纪玄屹不着调的口吻,好似是她在忧心他的处境,“那你做监工。”
就这样,苏嘉被他安排到一边的单人沙发,披上一床薄毯。
很快,李太太接到消息上来,对此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好心地给苏嘉送了润喉糖。
苏嘉含着清凉、中药味道浓郁的润喉糖,望向书桌前的一大一小。
当然,主要看的是大人。
这间书房两面墙都是安装的大块玻璃,秋日的灿阳直射入内,落在纪玄屹挺括的肩上,映亮了他每一份得天独厚。
温柔肆意生长,明暖疯狂蔓延。
苏嘉看得微微失神,像是能触及到那份温暖,掩藏在薄毯下的双手陡然增了热度。
加上奶茶店那次,这是纪玄屹第二回 帮她临时顶下工作了。
每一回的原因,她都觉得无足轻重。
弟弟出生后,生父生母全部的心思都在他身上,嘘寒问暖,呵护备至,却不会关心她的冷暖,她是否饿着。
轻微的感冒对她来说,更不足挂齿。
曾经寒冬腊月,苏嘉发着低烧,还必须要做饭给弟弟吃,否认他能上房揭瓦,吵她学习。
只有纪玄屹,总会在这些琐事上小题大做。
光晕中的纪玄屹似是觉察到她良久停留的目光,扭过头,在绚丽骄阳里,冲她勾出浅笑。
四目相接,苏嘉匆忙别过了眼。
否则,应该很难再挪开了。
钟表上的一个小时转得快,补习结束后,苏嘉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