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嫣回复马上,挂断电话立刻联系驻当地的超管局成员,行动队还留在超管局,她买了飞机票连夜飞往清江市。
她已经发现了,这位说是要休息,但事情找到门上,只要决定要管,就有着管到底的责任心。顾问这么给力,严嫣当然要配合。
什么?叶泉没正面答应做顾问?咳咳,管了超自然的事,怎么不能算是顾问呢!
超管局和警察都在赶来的路上,江风吹过岸边,几人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佟莉一手拉着一个学生,紧张地不想让他们靠近。
情感充沛的乔旺已经在抹眼泪了,“怎么会这样啊?谁杀了她?”
女孩哽咽的问题,听得曾校长和佟莉两个大人都鼻子一酸。
叶泉直起身,拎着鬼魂方望娣重新站好,在前一瞬即将厉鬼化的女鬼抬起头,依然腼腆又清秀,好像丝毫没有受影响。
但她时常显得困惑茫然的脸上,多了一份呆愣,对周围一切的反应都变得很慢。
叶泉皱了皱眉,“为什么不说出来你不是自杀?你看到尸骨,已经想起来自己死前的一切,也因此会被冲击到。你在保护杀了你的人,是你的父母弟弟,你的同学,还是你的老师?”
叶泉最后的三个选项问得很慢,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无形的压力沉沉落下,曾校长嘴唇颤抖了一下,不敢想过分黑暗的答案。但她还是期待地看向虚无的空中,等待鬼魂给予答案。
十九年前的死亡在鬼魂出现后,揭开了让人无法忘记的伤疤,露出下面不曾愈合的脓创。
但无论是哪一种,曾校长都愿意承担起学校该承担的责任。
这是三中曾经的学生啊。
乔旺忍不住呸了一声,愤愤不平,“小姐姐,他们杀了你啊!你都死了,说明他们就没把你当做亲人朋友,你干嘛还要在乎!”
“不、不是的。”方望娣慌张摇头,细声细气地解释,“我只是……只是学校帮助了后来的学生,江堤的安全也有了保护……既然大家都这样觉得,都说我是跳了江,现在的生活没什么不好,我是怎么死的也不重要吧。已经很麻烦大家了,我没关系的,真的。”
佟莉虽然知道面前是一只鬼,但听着清静的转述,还是有些一言难尽。
这不就是圣母软包子吗!还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谁都能欺负,连死都能继续包子的人!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方望娣可怜了。
什么样的环境,才会这样啊。这个名字就已经显示出了几分。
唯有叶泉不为所动。
叶泉嗤了一声,“杀人犯践踏了道德法律,却逃脱了制裁,披上了人皮。做过的事永远不会毫无痕迹,你不说出真相,才是给大家添麻烦。
你有两个选择,说出真相,或者等到查出真相后,你作为包庇从犯一起接受惩罚。”
叶泉见过这样的人。
像江底淤泥里的浮藻,顺从地接受了一切,将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并不祈求多一点的给予,拥有一丁点就会满足。
这并不是割肉喂鹰般的圣母,她只是在,自我保护,卑微地希望着自己的付出能够让一切都好。
只有新的强权,才能打破她的壳子。
叶泉的声音堪称冷酷,甚至吓了清静一跳。
哪有那么严重!
方望娣更是被吓得不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说,是白庆杀了我……初一一班班长,白庆。”
“白庆?”清静疑惑。
曾校长脸色唰地白了,身体晃了晃,扶住江堤栏杆的墩子才站稳。
“你知道?”叶泉看向她。
曾校长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说:“……他是三中优秀毕业生。今年年初返回清江市,老校区重建也有他的投资。怎么、怎么会呢。”
叶泉挑了挑眉,“分数只能淘汰学渣,不能淘汰人渣。”
虽然有时候,两种是重合的,但谁说优等生就不可能是恶魔?
曾校长唯有苦笑。
她想过可能是任何人,唯独没想过是他。
连她亲历这件事的母亲,讲述过去的故事时,也不曾提过班长,他一直是那个品学兼优的好班长。
白庆回来投资时,曾校长还想过,会不会他也没法忘记去世的同学,但……
怎么会是这样的“没法忘记”!
他骗过了所有人,多年后,重返杀人现场,被校长领着游览校园时,他在想什么?
佟莉隐约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一会,猛地抬头,“他是不是名下有一家科技公司,今年回清江市参与了江堤安全系统筹建?!”
佟莉虽然只是美食节目主持人,但在电视台能打听到的八卦不少。
白氏公司曾在清江发家,后来去了百川市发展,白家独子白庆今年回故乡投资,很受本市市政欢迎。他刚三十出头,温柔斯文,至今未婚,在电视台八卦里可是头一号的钻石王老五。
外界都说他对故乡感情很深,但想到他在二十年前手里就有了一条人命,佟莉不由得毛骨悚然。
被劲风吹开的江面重新闭合,但站在江堤的所有人都知道,下面藏着什么。
后怕和愧疚纠结成一团,曾校长几乎不敢往前方空中看。
路灯下两个学生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愧疚红了眼圈的曾校长,害怕又难过的佟莉,连清静生气之余,都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方望娣困惑地呆呆看着他们,像没理解发生了什么。
“别、别哭呀。”方望娣笨拙地试图安慰哭泣的活人,“没事的,真的没事……”
她好像还没意识到他们是在为自己难过,青白色的脸庞上反而一点悲伤都没有,安慰苍白又无力。
清静吸了吸鼻子,转述完,在场的几个人哭得更厉害了。
方望娣手足无措,茫然地看向唯一一个始终平静的人。她畏惧地躲开叶泉的眼睛,低头望着叶泉的脚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等待惩罚,“对、对不起,我不该说的,对不起啊。”
叶泉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啊?”方望娣的人生里,似乎从没听到过这样的问题。
叶泉摸了摸口袋,从兜里摸出两块牛轧糖。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叶泉撕开包装,将一块糖喂到方望娣嘴边。被她冷冷注视着,方望娣连自己是鬼都忘了,只知道听话地呆呆张开嘴。
一缕金光落到鬼魂身上。
浓郁的奶味在嘴巴里化开,从未尝到过的甜意让方望娣晕晕乎乎的。
好黏,好甜。像她曾闻到的只有弟弟能喝的牛奶,像老师们发下来又被同学抢走的糖,这是什么……是她能吃的东西吗?
叶泉低头看着呆住的方望娣,声音轻得宛如叹息,“错的不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