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承欢：邪王，榻下训(76)
良妃额间沁出汗来，双手不停打着颤，一行泪水从眼眶溢出，沾湿了素白的脸颊。
可是若真的如此做对羡儿的将来有益，她也不会后悔此般狠心之事，哪怕将来下十八层地狱，只管自己去承受便是了，一个经历了七年黑暗的女人，这点算什么呢。
只是还有一事，另一个暗地里给蔚儿偷下麝香的人，她也要揪出来。
良妃娘娘擦去了眼角的泪，从外间走出，准备再回到蔚儿的内室，却发现夏侯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床沿边，因为他在此，所以下人们都不敢发声，众太医也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守着。
夏侯羡执起蔚儿冰凉的手，企图通过自己的温度驱散她周身的寒冷，之后又不断摩挲着她昏睡的脸颊，神色有些恍惚，眸子里，是良妃以前不曾看过的悲伤，哪怕是七年前那场大祸，她也不曾见过夏侯羡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
“羡儿”，良妃不忍轻轻唤了一声。
没有人作答，室内静的有些吓人，众人垂着目望着地面，各自都屏住气息，不敢扰乱这一丝一毫的安静。
“十九~十九~”蔚儿虽闭着眼，嘴里却不断呢喃着这两个字，眉头皱起，似乎在经历着常人想象不到的痛苦。
众人都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有夏侯羡更加握紧了她的手道：“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如此这般重复了几次，蔚儿虚弱的梦呢喃，让夏侯羡心头滴血，为何自己总是护不住她，让她受伤，让她命悬一线……
不一会儿，奚初领着白绝进来了，夏侯羡见到白绝，忍不住站起身来，顾不得周围那么些人，直接前抓住白绝的衣襟，面目有些狰狞：“快，快救她，你的医术佳，他们太医院的人没有办法，你一定能救她的命。”
话至此处，众太医都有些无地自容起来，将头垂的更低了。
白绝也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失态，匆匆看了奚初一眼，忙放下药箱，走到床前，为蔚儿诊治起来。
过了许久，白绝才离开床沿，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王妃娘娘所受非摔了一跤这么简单。”
说罢，缓缓走至自己的药箱，从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丹药，黑乎乎的如球一般，给蔚儿服用了下去。
“如何了？”夏侯羡问的是白绝，目光却紧紧扣在蔚儿身，面容说不出的落寞与寂寥。
“王妃娘娘身子虚弱，我刚才给王妃娘娘服用的是续命丹，乃雪莲山参所制，想来命也能保住了，只是……”白绝说到最后，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奚初前一步催促着白绝道。
白绝面露悲色，犹豫不决地向夏侯羡拱手道：“只是……王妃娘娘伤了身子根基，以后怕是不能再有孩子了。”
众人俱是身子一凛，良妃更是双腿发软，有些支撑不住，容慧嬷嬷瞧见了连忙前扶住，才不至于让她倒下。
正文 167.第167章 再没机会了
夏侯羡却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不能生育”的话题，而是揪着前面一句话不断质问：“你说不是摔了一跤这么简单，那还有什么？”
白绝因不懂良妃的心思，直接拱手按实所述：“据臣刚才所诊，若只是摔了一跤绝非如现在这样，最多只是滑胎，而王妃娘娘不仅滑了胎，而且差点连性命都保不住，说明王妃娘娘怀孕期间定是接触了什么不能用的东西，”语罢，白绝又转身对良妃娘娘拱手道：“王妃娘娘可接触过如麝香、藏红花等孕妇忌用的东西，又或者食物不谨慎，吃了什么忌讳的东西？”
良妃被他这么当面一问，早面目煞白，眸光闪烁，语句有些吞吐：“蔚儿的所用所吃我都……亲自过目，想来不会有不妥。 ”
虽然良妃的样子有些失态，但在众人觉得只是太过伤心所致，只有夏侯羡将目光定在了她身，面露狐疑。
良妃感受到夏侯羡传来的冷冷目光，不由得有些不安，双手开始逐渐冰凉。
容慧感受到了自家主子的异样，也与众人一样，以为她过于悲伤，于是不由得轻轻劝慰道：“娘娘，刚才这位先生说了，王妃的命已无大碍，娘娘莫要伤心，小心坏了身子。”
这般安慰，更让她心虚不已。
夏侯羡心下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容慧道：“母妃近来照顾蔚儿想必也是疲惫，这里有儿臣守着，母妃回屋里休息，容慧，扶母妃回去。”
容慧应了一声，扶着良妃向外间走去，良妃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尖刀，内心如惊涛骇浪一般风涌不止，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夏侯羡一直守在床沿边，直到屋内全部掌起了灯，点起了蜡烛……
所有人都被他遣走，偌大空房内，只剩下他与蔚儿两人。
“十九~”蔚儿又呢喃了一声，双目却是紧紧闭着。
夏侯羡拥着她冰凉的身子，她自昏睡起，嘴里一直离不开这两个字。
到了半夜，蔚儿忽然动了动手指，夏侯羡欣喜的如同孩子一般唤了一声：“蔚儿！”
“王爷~”怀的人回应了一声，不再叫十九，而是叫了一声“王爷”。
“我在，我在！”夏侯羡的声音更加大了起来，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了。
“王爷。”蔚儿微弱地睁开了那双沉重的眼皮，饶是如此，已足够让她用尽浑身力气。
她总算醒来了。
夏侯羡将手覆她的额头，轻柔的抚摸着：“没事了。”
蔚儿苍白的脸浮现出一抹如迷纱般的悲戚：“孩子……没了。”
“没了没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夏侯羡心疼地望着她，眉头紧紧蹙起，却还是柔柔地安慰她，如哄着孩子一般。
蔚儿嘴角露出一抹绝望的浅笑，被夏侯羡握在掌心里的手有些许颤抖：“我做了一个梦，很渺远很清晰……”
夏侯羡也沉沉叹息了一声，反握住她的手，给她身体传输着自己的热量：“梦到什么了？十九？十九不需要梦到，他在你身边。”
说罢，一行清泪已然从蔚儿脸颊急急滑过，滴落在丝被，晕染出一块块泪渍。
“我以为我能生下他，我以为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可是他没了，我还没见过他一眼，他还没见过这个人世一眼，他走了，他这么孤零零地路，找不到娘亲，会不会哭……”蔚儿开始放声呜咽，声音凄楚迷离，给今夜添染了凉意，泪水一行接着一行，流不尽一般儿，双手紧紧扼成拳。
“你说女孩儿名'嫮'，男孩儿名'斐'，你可知道多少次没人的时候，我对着肚子唤嫮儿和斐儿，可是再没机会了……”
正文 168.第168章 悲怆
夏侯羡望着她此时最真实的情感，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只能紧紧拥抱着她，让她感觉到自己的气息，让她知道自己还在，一直都在……
蔚儿将那双眼睛哭成红桃儿一般，直到哭不出声，才缓缓静下来，只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夏侯羡拿起枕边的帕子为她擦拭了额头的细汗与脸颊的清泪，如同当初元宵给她擦拭身的血一般，眼底说不出的疼惜与自责。
“我不该将你留在这儿的，明日带你回府，离开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等你好了，再带你去其他地方，去灵邺都听说，去沅城看满山满野的山泽，去涣安城看雪……”夏侯羡哄着蔚儿，拍打着她的身子，借着烛光，他能看见她脸稍瞬即逝的潋滟浮光和取而代之的悲怆枯寂。
“王爷……”蔚儿反抓紧他的手，贪婪地汲取他身的热度，嘴边轻轻呢喃。
良妃从门口缓缓转身向外走去，房里的谈话她都听在了耳里，她扶着墙壁走至外面，又顺着走廊的栏杆一步步挪动步子，她知道，她错了，真真切切地错了……
此夜，月色不甚明亮，甚至有些污秽，乌云毫不谦虚地这么明目张胆地遮住了明月被泽苍生的清辉，窗外夏风熏暖，扰乱了一夜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