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想到自己要死了。
僵持了将近半分钟。
狗卷棘缓缓睁开眼睛,迷惑地眨了眨——他没死?
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视线缓缓下移——
那个女人身上的锁链被用铁环固定在地上,铁环上同样贴了辅助固定的符咒。她的手伸向了他,但伸到一半时束缚她手臂的铁链已经到达了极限,迫使她的手臂只能运动到这种程度。
但她伸手的动作不是重点,重点却是她手上的东西。
——那瓶水。
她手上拿着刚才总监部送来的水,做出了一个递给他的动作。
狗卷棘看了看那瓶水,又看了看娜塔莎面无表情的脸。上下来回转移了好几次,这才确定这是给他。
……是让他试毒吗?
他一下子想到了总监部或许在水里下了无色无味的毒药好杀死这个女人。他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挣扎……但迫于这个女人的压迫感,他颤巍巍地接过了瓶装水。
他注意到这个女人的手臂已经伸到了极限,标志就是地上的铁环发出了绷紧到极致了的、有些令人牙酸的声音。但她的动作仍然是那么举重若轻,而本该固若金汤的铁链和铁环却发出承受力到极限的声音。
“……”这个女人,果然很恐怖!
狗卷棘喝下了水。
虽然可能有毒,但不得不说,在水的滋润下他红肿疼痛的嗓子舒服了很多。
在他分神的片刻,他突然感觉到头顶有一丝重量落下。
他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瞪圆了眼睛震惊地往上看去,看到那个女人收回的手。
——她是,摸了他的脑袋吗?
那是安抚的动作,但她为什么会对他做这种动作呢?
角落里的尾部铁链发出最终不堪重负的崩断的声音,而娜塔莎的动作依然举重若轻,好似崩断的不是坚固性可怕极了的特级咒具,而是一根柔弱的面条。
但沉浸在“被摸头了”的震撼中的狗卷棘没注意到这点声响,而娜塔莎也根本不像是有做了什么,步履如常地走回去坐下。
狗卷棘惊讶地瞪视她,而娜塔莎当着他的面坐回到椅子上,平静的闭上眼睛,好似是在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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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这件房间内不复平静。
总监会针对娜塔莎的极恶行径展开了判决会议。
娜塔莎就在房间里,因为除了这间封印等级最高的房间之外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做□□她的牢笼。
总监会的高层们没有亲自露面,而是通过咒术将自己的身影以门板格挡露出影子的模样出现在房间里,十个身影围成一圈,把娜塔莎围在中间。
这是一场充满恶意的会议,因为他们要看着娜塔莎因他们对她生死命运的掌控而惶恐不安,让她直面自己的生死被人掌控的事实,而她毫无反抗之力。
——按常理来说本该是这样的。
狗卷棘没有被清离,因为他还要履行他看守的工作,于是很不幸地直面了一次咒术界恐怖且黑暗的一面。
狗卷棘:……我认为我需要有人替我发声。
狗卷棘心里在为大人们的不靠谱充满了吐槽欲,他听不懂高层们的话,只知道那个女人被骂的很厉害,她被形容成了某种妖魔鬼怪而不是人类。
——她大概要被判处死刑了,狗卷棘心想。
他保持着安静,这种会议上他不能发出声音干扰。但会议的内容黑暗又恐怖,他不想听,无聊地晃荡着够不到地面的小短腿。
他忍不住好奇地偷偷望向那个女人。
娜塔莎从刚才起就一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好似被一群人用恶毒的语言诅咒的人不是她。
——她真的好淡定啊,是不怕死吗?
其实如果看这样的她,完全想不到她是那么恐怖的怪物,还杀了这么多咒术师。
她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这就是爸爸说的疯了的诅咒师吗?但感觉她好像还有理智的样子……这里面是有什么特别的隐情吗?
狗卷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想了想,又放下了手。
就在狗卷棘放下手的那一刻,也是总监会高层们宣布判决死刑之时,娜塔莎睁开了眼睛。
这座符咒牢笼隔绝了内部的咒力,但外界的咒力却可以进入牢笼内。虽然负责审判的总监会高层们的本体都不在房间内,但娜塔莎的影像毫无保留地投影到了各位大人们面前。
所以各位审判官们清楚地看见那个欧洲少女睁开了眼睛,然后打了个哈欠。
总监会高层:“……”
娜塔莎:“Вы можететакдолгоговоритьободном предложении.(一句话的事情你们能说这么久。)”
然后……嗯……由于没有配备翻译,所以没人听懂娜塔莎说了什么。
这种出人意料的发展让总监会的判决现场一下子出现了冷场。
对、对哦,这个人是欧洲人,母语很可能不是日语……所以他们之前为什么没想到去了解她是哪个国家的人呢?
总监会高层们这么如临大敌的态度是很可以理解的。语言是有力量的,尤其是在咒术界(旁边还坐着狗卷家的小咒言师呢)。他们至今都还不清楚这个诅咒师的术式,所以不能排除她是在通过语言下咒的可能。
不过他们大概可以暂且放下心了,因为娜塔莎接下来就切换回了日语。
但她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由衷的恐惧。
“真难想象这就是你们(咒术师群体)的最高机关。行政效率低下,上层人古板陈腐,尸位素餐……不过,算了,还有些人能用。”
她一边挑挑拣拣,却还不满地皱了皱眉。
“我宣布,从今往后总监会及所有咒术师奉我为主,我将统辖这里的一切。”
“第一道命令,今天的会议重新开始,参加人员为总监会部长级以上全体成员,会议召开时间为今夜24点整。不来者,死。”
“——躲在门后只敢用咒术投影出现的家伙们,记着带着你们半截入土的身体过来。”
总监会高层们愕然:“……”
狗卷棘瞪大了眼睛:“……”
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过了好半晌才有人不知是气愤还是恐惧地声音颤抖地说:“狂妄!疯子!——你一定是得了失心疯才敢说出这种话!你还被关在牢笼里,却还敢反过来威胁我们……”
话音尚未落下,属于他的咒术投影顿时消失了。
远在东京市中心家中的某个老头子身体像是被两块巨物夹在中间硬生生挤扁了一样,全身骨骼粉碎,鲜血迸出十几米远。
一个总监会高层死了,杀人者在咒术界防护性最严密的咒具牢笼里,而所有人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