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皇上,系统不让我爱(119)+番外

潭王迈步朝他走过来,在他面前矮下身子,看似竟是要跪下施礼。

皇帝微眯起眼睛,他们极少在正式场合相见,是以极少有机会用得上君臣之礼,这一年多以来,源瑢也没有真跪过他几回。此时又是为着什么呢?难道是为请罪?

而潭王却并非是要跪下,他在脚踏前蹲了下去,从乌木踏板下捡起一个轻小的物事,便站起来,唇边微露苦笑:“我早知他们不可能清扫得那么干净,果然如此。”

皇帝接过他递上来的那东西,心头随之剧烈一震——那是指甲大的一小块紫玉碎片。

不论方才如何发火,如何情绪动荡,实则从听王智说起绮雯殁了那一刻起,他整个身心都陷入了麻木无觉,既没伤心,更没痛苦。

心底里压着最后的一丝侥幸,让他没去尽信她真死了,什么心病突发,什么暴病而亡,那怎么可能?

李嬷嬷与芹儿的证词想必是受人蒙蔽所发,一定是什么阴谋诡计,不管是源瑢,还是母后,一定是有人将她强行带走拘禁在了哪里,编出这种鬼话来敷衍他,妄图让他不去追究。

虽说想找回她可能也不那么容易,但至少她还活着,那就还有希望。

可见到了这块紫玉镯的碎片,那一丝笃信才终于彻底崩塌,当时的情景仿若重现眼前——同是这间屋子,她倾倒于地,就倒在他脚前两步远的地方,他送她的镯子摔在金砖地上,发出清脆一响,碎成数瓣。

她是真的死了?这怎可能,怎可能!

一时间仿佛天地变色,什么生她的气,什么查明真相,什么对人追究,全都在脑中搅作混沌一团。

她死了,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任他再做些什么都无法再见其一面,那简直就是天塌地陷!

潭王踱开两步,叙说道:“过往种种,二哥想必都已明了,我也不多说了。那日晚间,我带了两名贴身侍卫私自潜入了这里,制住了下人,我来找她,想要让她将二哥的计划对我和盘托出。”

他们明争暗斗交锋无数次,如此开诚布公地当面挑明还是首次,皇帝却丝毫没有心情去为此惊讶,他坐在床边,木然望着手心里的那粒紫玉碎片,对潭王的话恍若不闻。

潭王也不在意,继续道:“二哥定也料到了,皇后所见之事,是我刻意安排的。我对绮雯说起此事,声称二哥听说之后必然对她生疑,再不信她,到时她再无容身之地,只有对我服软才行。你猜她又如何说?”

他笑了笑,转身看着皇帝,“她竟丝毫不为所动,一口咬定二哥你绝不会对她起疑,甚至还想劝我放弃。”

他并没说清皇后所见的情形是真是假,皇帝却是神色一凛,已然没了血色的脸上更是煞白,依稀明白了些什么。

“事到如今我没必要再对二哥有所隐瞒,其实母亲只是担忧你我生隙,想要隐瞒下我与此事相关,却并没有对你说谎。绮雯她,确是突发心病而死的。”

潭王露出少见的一抹落寞与憾然,叹了口气,“我也绝没想要她死的意思,若是有心杀她,又何必等到那时,何必来冒私闯隆熙阁的风险?甚至我当时对她也是好言好语,未露一点威逼之意。她为何会突发心病,我当时还不明其故。”

他摇头慨叹,“她倒地前的一刻,仍在劝我自行离去,说是为免你我伤了和气,情愿瞒下此事不与你提。但我清楚,她心里打算的,定是脱身之后便将一切对你和盘托出。她对你的心意之坚,当真是连我都要动容。”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件被硬布包裹的长条物事朝皇帝呈递过来,“这是她当时紧紧抓在右手中的。事后我唤来李嬷嬷替她验身,据说是好容易才掰开了她的手,取下此物。”

这一回,是那枚玉璋。紫玉镯已然破碎成片,玉璋仍完好无损。正如他走前交代的那样,她至死也还把这玉璋好好护在手里。

潭王低垂着眼睛望着深碧色的玉璋,苦笑了出来:“想起来当真是好险,好在那时我没来对她动手相逼,不然的话,怕是免不了要吃她一招了。这要是趁我不备分心一刺,纵不致命,怕也要伤我不轻。若非亲见,还真想不到,我能招惹的一个姑娘起了杀心呢。”

皇帝握住玉璋的手已剧烈颤抖起来。

昔日笑语,言犹在耳:“您说,我真去将他杀了怎样……即便不用我去刺杀,您也赐我件东西防身吧,即便不是防身,壮胆也好。”

心口好似灌注了岩浆,一阵剧烈的灼痛迅速扩散开来,皇帝忍不住紧抓住胸口,险些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她是想要与源瑢拼命的!

早在她要东西防身那会儿起,她就已做了决定,再要被逼到危险境地,便去与之以命相拼,她明明是宁可以死明志,也不会让源瑢占去半点便宜!而自己,竟然疑心她对源瑢以色相诱,这是何其的愚蠢,何其的荒谬!

她的温存都是留给他的,怎可能情愿分一星半点给别人?!

潭王站在屋中,定定看着。纵是皇帝不苟言笑看似如常,沉痛与隐怒也一样从低垂着的眼睛与紧抿着的唇线之间透露出来,无可遁形,更不必说紧握住玉璋的那只手上明显暴起的青筋了。

潭王微露得意之色,缓缓踱开几步:“她最后对我说,若是我单单将这玉璋拿给二哥,定会惹得二哥你恨我入骨,说不定都会起心当场杀了我,为她报仇。不过,等我再多说一句话给你听,你便不会了。”

皇帝心中一片茫然,方才确是对他恨之入骨,无论绮雯是不是心病而死,说到底都是受他逼迫,他脱不了害死她的责任,刚刚心中怒火涌动,濒临失控,几乎已在衡量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筹划着扑上前去将这柄绮雯未及刺出的玉璋刺进他心口,就在这个她倒地死去的地方,拿他的血来祭她!

什么江山,什么天下,什么兄弟,什么后果,她死了,一切都无可计较。自己最该去做的,就是为她报仇!

“什么话?”他缓缓抬起眼帘,涩声问道。

“她说,二哥无需迁怒旁人,因为,”潭王语调柔缓轻慢,平静如常,“亲手害她死的人,其实是二哥你自己。”

皇帝眉睫一颤,脑中似打起一道亮闪,整个人都如遭遇雷击,全身凝定。

记忆中的一个个碎片都冲上心头,拼凑起来——

“年幼时有个道士算命说……若是我钟情了他,却没能令他钟情于我,或是我用情深,他用情浅,我便会死于非命……您若不信,现下便来厌弃我一点,我定会立马倒下床去死了……”

你不爱我,我便只好死了。你不爱我,我便只好死了!

他有心反驳,这太荒唐了,怎可能是真的!但事实却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证明她所言为实,证明她确实有着这样一个荒唐的宿命。

李嬷嬷刚说了“当时已近戌正”,正是皇后找他吵哪一架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