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来看了眼就走了。劝她早点生答应好生完带孩子的婆婆，看见是女孩子就嫌弃地各种指桑骂槐，最后骂累了，说是去买饭去了，早饭从九点买到快中午还没回来。
曹小雨还不敢拿钱拜托护士帮忙带一份，钱本就只有一点点了，让婆婆回来看见，又要说“是不是有二心，还背着人藏钱”。
睡着的女儿突然哭起来，曹小雨慌张地看过去。没人回来，她只能咬着牙一点点挪下床，忍着刀口的疼，把女儿抱起来。
“乖乖饿了吗？还是拉臭臭了？”
饿醒的婴儿趴在她胸口，用力吸吮，却几乎吸不出什么。
曹家婆婆臭着脸带了一盒盒饭回来，看见她抱着孩子，没说上来帮忙，反而翻了个白眼。
“怀着孩子叫你吃猪蹄吃汤，你说吃不下，说什么医生不让多吃，对孩子对大人都不好。看看，你连生孩子的力气都没有，还转了剖，又多花钱。现在不下奶，你上哪哭去！咱家可不像人家有钱，一个月几万块买奶粉。”
曹小雨脸色蜡黄发白，瘦瘦小小的，抱着还算圆头圆脑的婴儿，只能低头听着。
秦家和李韵一家热热闹闹说着话，这边骂起人来，忍不住看了一眼。
李韵在心里摇头。她也是孕晚期才知道，不能瞎补，补的孩子个头太大不仅不好生，大人也受罪。这家一看就是这情况。也是苦了小媳妇了。
李韵丈夫大包小包拎着食盒进门，打开盒子，一股清香就飘了出来。
李韵正跟秦虹说话，一边注意着隔壁一家子，突然闻到香味，连说什么都忘了。她下意识看去。
一盒绿油油的小青菜，菜柄炒的微微透明，叶片墨绿色，通体像翡翠一样，直往鼻子里钻的青菜香相当清新，像是过去施农家肥长得又壮又香的菜。
咕嘟。李韵咽了咽口水。最近除了吃花生的时候有点胃口，吃别的胃口都不好，这盘青菜瞬间勾出了她的馋虫。
孕妇得少吃味道重、刺激的调味料，除了蒸就是煮，炒菜除了盐什么也没有。李韵本来都对产后月子餐不抱指望了，捏着鼻子吃完就当吃药呗。
但眼前的青菜卖相太好，闻起来也好，她都忍不住主动伸出手去接饭盒了。
李大姨惊讶，“我昨天才说要多买点青菜，免得生完容易便秘，你这就买回来啦？”
李韵丈夫擦擦汗，腼腆地笑笑，“好不容易抢的神农蔬果的菜，可惜没赶上前些天它送赠品，不然还能再给小韵补补。”
李韵顾不上他们说话，注意力全在嘴巴里的菜上了。
丈夫的厨艺一向很一般，能炒熟，但肯定多少有点老。这次的小青菜刚咬上菜柄，稍微有点脆，一口下去，李韵差点以为丈夫没炒熟。
但仔细一尝，微脆菜柄里裹着清新菜汁，越吃越软乎，一点也没有没炒熟或炒老了的涩味难嚼。淡淡咸味是稍稍撒的一点盐，不像昨天刚生完吃饭感觉什么都很淡，配上清新的小青菜，味道刚刚好。
“好好吃！”
李韵筷子越下越快，把聊天的家人都吓到了，“你慢点，慢点。你老公厨艺就那样，别光顾着夸他，逼自己吃得噎住了。”
李韵尴尬地停下，抹抹嘴巴，“没有没有，真的很好吃……那话怎么说来着，对，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这菜就是这样，稍微炒一下，都好吃。”
“这么香？”大家都被李韵的吃相馋到了。
李韵丈夫却不觉得奇怪，打开保温桶，“我煮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菜香，果然没买错。还煮了些青菜蛋花汤，慢慢喝。青菜明天还能再吃一顿，爱吃我还给你做。”
李韵笑眯眯的，“谢谢老公。妈，汤多着呢，你们也来尝尝。”
李母和李家婆婆一头雾水，他们是觉得菜香，但也没香到李韵这么夸张啊！她们干脆都拿纸杯倒了一点，喝一口，“……欸，别说，这菜还真是香！煮菜叶子都好吃！”
李大姨摸出手机，“是叫……神农蔬果是吧？我也抢点。之前老是看上热搜，我还以为是什么保健品广告，都没点进去看。差点错过了好东西！”
这会了，秦虹也不必瞒了，笑嘻嘻开口，“没事，姐姐没错过。上次送的花生就是神农蔬果的！看，姐姐这不就平安生产，顺顺利利的。”
“难怪你姐姐那么爱吃，后面几天高血压那些指标都降下来了，最后进去都挺顺利。你不早说！”李大姨假意埋怨地拍了她一下，“早知道虹虹买的神农花生，我就不跟你姐姐一起吃了！”
一家人都笑了。秦虹看望完姐姐跟父母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曹家数落人的声音。
前后不过几分钟，曹小雨听着婆婆数落，忍不住往李家方向看。隐约的香味和绿叶菜，看得她偷偷直咽口水。
不仅仅是香，也是饿的。从早上就没吃上饭，能不饿吗？
曹家婆婆骂骂咧咧半天，被两边产妇家属警告了别吵到人，才收敛不吭声了。孩子努力吃了点奶，又睡着了。
婆婆看了眼，“行了行了，赶紧吃午饭，我去找找有没有卖鲫鱼的，买点给你下奶。真是，娶回来个不下蛋的祖宗。”
“谢谢妈。”曹小雨小声道。
婆婆出去了，曹小雨艰难地挖了一勺白饭，只剩一点热乎气的盒饭，菜上凝着一层油脂。几乎没放调味料，一点味道都没有。
曹小雨咬着牙，吃一口闻闻空气中隐约的味道，努力塞进一口。她没脸去讨别人的饭，也没有别人的运气被照顾，只能多吃点，希望尽快好起来。
曹小雨红着眼圈吃饭，李韵看得有些不忍心。她从小就爱照顾人，曹小雨和妹妹秦虹看起来不差多少岁，孤零零吃冷饭，还要被家人嘲讽，看着怪可怜的。
李韵推了推丈夫，示意保温桶底下还有点汤，盛出来送过去。好歹是点热乎的、好吃的菜汤呢。
空气里的香味忽然变得浓郁起来，曹小雨还在机械性塞饭，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纸杯。
隔壁病床的女人对她笑笑，“看你一个人怪辛苦的，我家汤煮的多，你要是不嫌弃，就喝点吧？”
汤里飘着蛋花和菜叶，热气熏到脸上，曹小雨止不住想哭了。
“谢、谢谢。”曹小雨哽咽着道谢。
一小口汤一小口盒饭，油腻腻的盒饭在热气里变得容易入口了很多。汤很清淡，鸡蛋花有点腥，但菜叶很香，她没一会就把整盒饭扒拉干净。吃完打了个饱嗝，总算感觉身体有了些力气，曹小雨意犹未尽地看着纸杯，偷偷舔了舔。
吃完了，曹小雨才想起来问，弱弱地问，“那个……李姐，你家菜是在哪买的啊？我听说前几天你孕期高血压，最后真是吃花生降下来的？这么好吗？”
李韵点点头，看她可怜，干脆说给曹小雨听。“……你要是有五百块，就买回来试试，总比你吃盒饭、靠你婆婆买鲫鱼汤有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