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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都觉得我忍辱负重(139)+番外

作者: 月泽星佑 阅读记录

许多深夜里,他便是听着诏狱里犯人凄厉的哀嚎惨叫,不动声色地饮茶看书,消遣时日,也消磨着犯人的骨气和尊严。

无论是他的手下还是对头,都坚信一点,裴玉可算的是这天底下最为铁石心肠的人了,只怕再没有什么事物能让这位大人心智不定。

然而,凡是总有例外。

普天之下,唯有眼前这人身上的伤口,能让裴玉这般难以忍受。

只是萧玄策背脊上的伤口处有些地方还嵌着碎石,若不赶紧处理,只怕会让伤口化脓,更难愈合。

裴玉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处理萧玄策身后的伤口。

饶是他已经陷入昏迷,但当裴玉将他伤口处细碎的树枝和砂石挑出时,他仍旧无意识地轻轻抽搐着,显然是疼得已经达到人体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花了半个时辰,裴玉才算是把萧玄策背上的伤口全都处理完毕,又用止血生肌的药膏为他厚厚地抹了一层,这才歇了口气。

只是他的胳膊受伤不轻,萧玄策更是昏迷不醒,眼见天已经渐暗,若不寻个安妥的地方过夜,只怕便是他无碍,萧玄策也是熬不过的。

况且,眼下还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姜志鸿的人马,大皇子此人生性猜忌多疑,只怕不会只安排一队人马刺杀皇帝,若是以他这样的状态再遭遇一队人,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想到这里,裴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方才塌方的动静这么大,即便是山外还有人手,怕也不会这么快再入山来,他一定要趁着这段空隙把自己和萧玄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他转头看了一眼地上尸体尚且温热的獐鹿,抽出软剑,利索地将鹿皮完整地剥下来,挑出鹿臀和大腿等肉质肥美的部位切割下来,又利用长剑与石头相击引来火种生火,勉强将那几块鹿肉烤熟,在附近找了大片干净的芭蕉叶将鹿肉包裹起来,卷起处理好的鹿皮,搀扶着萧玄策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山外走去。

将近深夜,裴玉终于拖着萧玄策走到了一处已经半荒的村落。

此刻,云消雨散,空气中弥散着草木泥土的清香,头顶一轮明晃晃的月亮高悬天边,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

裴玉一路走过,却听不见农户家中的狗叫,道路两边的田地也大多荒芜,便知这就是此前李猫儿闲谈时说的荒村。

村子里八成的人都逃难而去,留下些老弱病残在此地蹉跎时日。

他随便挑了间门朽屋漏的木屋进去,只把院子打扫了一番,又从屋子里寻出主人家丢弃的旧草席,用井水冲洗净上面的灰尘后铺在地上,又把自己带来的鹿皮铺在上头,这才搀扶着萧玄策小心地趴下。

此刻已是冷月西移,之前在山洞中折腾半天,又遇到山崩逃命了大半日,最后还带着身形高大的萧玄策走了数个时辰,即便是强悍如裴玉,此刻也觉得力倦神疲。

他疲倦地靠在萧玄策身旁坐下,左手却一直按在剑柄之上,防备着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

小憩片刻之后,他从农户低矮狭窄的厨房里找出一只被遗弃在角落里缺了一角的破陶罐,打了井水洗净后,装上小半罐子水架在石头上烧。

这些杂务虽然是在山里生存的必备手段,但是裴玉从小到大都被萧玄策照顾得细致入微,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粗活,因此他做起来是磕磕绊绊,并不顺畅,还差点儿将那瓦罐打破。

连日下雨,农户院中并无干柴。裴玉干拆了农户家堂屋里破旧的桌椅堆在屋檐前,估摸着大抵也能烧到天明。

在此期间,裴玉时刻不忘关注着萧玄策的情况。

然而从下午开始,萧玄策就一直没有醒过,这让对补天丹信心十足的裴玉也开始动摇起来。

虽然补天丹传说中的药效很厉害,但是萧玄策的伤势也十分不容乐观,而且这粒药丸被灵武帝珍藏了二十余年,很难说药效会不会有所减弱……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萧玄策的鼻息,在感受到后者微弱但平稳的呼吸之后,才略放心些。

目光落在萧玄策干渴到泛白起皮的嘴唇,找不到汤匙的裴玉又打算故技重施,用自己的唇嘴对嘴地把晾凉的开水喂给对方。

当微温的水被渡入萧玄策的口中时,总有些许水沿着两人唇齿间滴落,顺着裴玉白皙如玉的下颌一路滑落进衣衫。

裴玉却也顾不得这些细节,见萧玄策的唇色不再苍白,轻轻地落下一个奖励的吻,正要后撤时,忽然,一只大手稳稳地扣住他的后脑将他往前压,加深了这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裴玉蓦然瞪大了双眼,就看到萧玄策深邃幽暗的双眸忽然睁开,专心致志地望着他,高挺笔直的鼻梁顶在他的鼻尖,眼底深沉的爱意几乎要将他溺毙。

第95章

不负相思

猝不及防的吻让裴玉差点忘了呼吸。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深邃的双眸,勾魂的莲目逐渐凝聚出几分雾气。

“怎么了?让师兄亲傻了?”萧玄策见他这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简直比见了天上下红雨还稀奇。

裴玉这家伙,除了小时候把黑锅往他头上推的时候装模作样的哭,长大之后好像从来没有掉过眼泪吧?

裴玉深吸了口气,眨了眨眼,收敛了眼底所有的情绪恢复平静:“还以为你救不活了。”

萧玄策身上的伤严重的不是外伤而是内伤,外面断几根骨头裴玉根本不在意,他担心的是那块巨石震伤了萧玄策的五脏六腑,在这缺医少药的荒村里,若是那补天丹无用,他也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好在萧玄策自身的底子不错,再加上那补天丹的确药效神奇,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如此严重的伤势调理得七七八八。

一时间,裴玉开始由衷地感谢他那位从未在他生命里留下任何痕迹的母亲。

虽然她早已离世,却仍旧因缘巧合地用自己的方式护住了儿子的挚爱。

“辛苦你了。”

萧玄策艰难地半跪着起身,他略一运气,便察觉体内受伤严重的脏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至少真气运转顺滑流畅,毫无阻滞,“若是,师兄真的救不活了,你得好好活着。”

裴玉不爱听他这话,低头没接话,只是默默地搀着他缓缓地坐起身。

“玥儿,”萧玄策沉静地扶着裴玉的肩膀,望进他的眼里,“答应我,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做出自损的事来。”

云承玥,原本该是属于裴玉的真名,只是他师父为了让他活命,便舍弃了这个名字。独独保留了玥作为他的小名。

萧玄策幼年的时候喜欢喊他玥儿,后来裴玉嫌这个名字听着跟小姑娘似的,便不乐意答应,萧玄策也就跟着改口叫师弟,很少再用这个名字称呼他。

但每每用上这个称呼,都是他顶严肃认真的时候。

听了这话,裴玉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若是我去了,你待如何?”

萧玄策一窒,随后若无其事地垂眸道:“总是要惦记你两三年,之后便会被时光冲淡记忆,重新过好自己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