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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潮(66)

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身边没有朋友、没有同事,只有江水在他身后闪耀着神秘的银色光斑。

手里拿着筷子,万佳云看得出神。

“佳云,想什么呢,这还有瓶酸奶,你的。”顾盼今天来帮忙发饭,给万佳云递上酸奶。

不经意地顺着万佳云的目光望过去,顾盼这才发现,陈翼然正一个人站在甲板上。

“陈翼然也来了。真奇怪,他平时不管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阵子倒挺热心。”

旁边有个男民警笑了下,“人家还在这呢,你说话注意点。”

“隔着这么远,又不是顺风耳,这也能听到就奇了。”

万佳云说,“其实他不是不管事,他只是有他自己的做事风格。”

顾盼和男民警都瞧了一眼万佳云,为她突然帮陈翼然说话感到奇怪。

坐在她们身旁的一个协警划着盒饭,默默听他们的对话,忽然说:“我同意佳云说的,有时候人确实不能看表面,上次小肖就告诉了我一件事。”

“什么?”顾盼问。

年轻协警故弄玄虚地放下饭盒,“有天晚上,小肖去找陈翼然吃宵夜,一推开门,他刚好没穿衣服,”一停顿,“你们知道他看见什么了吗?”

几人都露出好奇的眼光。

“他说陈翼然身上好几条长刀疤,”协警拿着筷子的手从肩膀比划到肚子,“据说最长的一条这么长,当然我没看见啊,小肖是这么说的。”

这么一说,几个人的目光瞬间都沉了下来,再次向甲板望去。

甲板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

正式抓捕的日子很快到来,一切都和提前布置的一样,唯一不顺利的是,天气预报有大雨。

傍晚,所有抓捕人员登上了伪装成普通邮轮的警船。

一众领导登船进行现场指挥。

晚上9点,陈翼然作为首批赌客正式上船,大雨也如约而至。

经验丰富的水警望着江上的雨,心里忐忑起来。

这样大的雨会带来很大的水雾和江浪,直接影响视野和行动。按原计划放小艇去登船,小艇容易翻,登船有难度。可是直接用警船靠近赌船,也会非常考验大家的登船本领。

船舱外的雨下得噼里啪啦响,船身摇摇晃晃,趁着还有时间,几个领导坐进了船舱开始讨论。

行动,亦或者暂停行动。一众民警在船舱内焦急等待着结果。

半小时后,管求益从小隔间走出来,“计划不变!”。

“收到!”所有人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坚定神色。

……

陈翼然这次上船没有具体任务,只需要在等会抓捕时做好配合。

他随便找了一个桌子坐下,漫不经心地玩牌。

前几年,他赌过很多大的,一牌几万、甚至一晚上百万,最癫狂的时候,有一瞬间甚至分不清是在“工作”还是真的在玩乐。这种最单纯的输赢带来的就是最直接的肾上腺刺激。

船开了半小时后,靠岸接了一个新客。

原本陈翼然没有注意到他,可随着雨越来越大,船摇晃得厉害,桌上有人晕船,这位新客被替换上了桌。

男人年纪看着并不大,身形很瘦,脸也瘦,穿着一件洗得有些掉色的黑色polo衫,身上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像是个赶地铁的上班族。

因为赌的是现金,这船上几乎人人都带包,只不过很少用这种大型的黑色双肩包。

男人玩几牌后,不经意地与陈翼然视线相接。

陈翼然行走江湖这么些年,对人的眼神很敏感。

这男人的淡淡一瞥尽管不带什么情绪,却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行动在即,陈翼然没有多生是非。

……

一听计划不变,穿着救生衣的队员们立即调整心态,不再有任何迟疑,按照原计划衔接调度各环节。

指挥组决定,不用小艇登船,直接用警船靠泊。

10点二十分的时候,赌船驶入计划中开展抓捕的水域。管求益看看时间,问毛俊:“陈翼然那边有什么变化吗?”

毛俊说:“没有。”

管求益说:“那行动吧。”

警船开始靠近,亮灯拉警报,要求对方立即停船。

站在赌船甲板上放风的人明显吓到了,一溜烟地跑进了船舱。

此时,警船上的抓捕人员悉数从船舱里出来,大伙儿瞬间就被大雨浇湿了全身。远远地,赌船上突然也跑出来很多人,往江水里扔东西。

扔的全是百元现钞。

夜幕之下,刺耳的警报声中,训练有素的警员们在两船相靠后迅速上船,万佳云是唯一的女警,排在队伍最后。

水雾缠绕的江面瞬间炸开了锅,一队人冲进去控制赌客,一队人在外控制住甲板上的嫌疑人。

“蹲下!”“抱头蹲下!”甲板上响起一片严厉的呵斥声。

船上的工作人员全部被按在了地上。

船尾处,万佳云配合江星控制着一个身上背双肩包的男人,他是第一个跑出来的。

“包给我,蹲下!听到没有!”江星向下猛压男人肩膀。

男人唯唯诺诺蹲下来,江星扯下他身上的包递给万佳云。

大雨浇得万佳云满脸都是水,她抹了把脸,看着一队警员压了几个人从船舱里走出来,陈翼然空着手跟在最后。

船身在大风大雨中大幅度地摇摆着,看到他安然无恙出来,万佳云心里松了口气。

可万佳云愣神的这一秒,蹲在地上的男人忽然毫无预兆地朝着她猛冲过来,毫无防备的她瞬间被男人撞出去。恰好此时风浪压低了船尾,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男人拽着万佳云一起翻进了江里。

如梦方醒的江星和几个附近的民警大叫起来,一起跑到船边。

身后有人猛冲过来,一头跳进了江里。

……

坠入江水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万佳云脑子里只剩下绝望与恐惧,她手脚挣扎,却仍然感觉自己在下坠,直至冰冷的水流中一个力量抓住了她。

身体在不断下沉后,终于被改变方向,向上而去。

手臂紧紧勾着一个温热的脖子,水下的身体被托举了一把,万佳云的头终于冒出江面。鼻子喉咙呛水,她头脑似要胀裂,一阵猛咳。

江水和雨水混在一块,她完全睁不开眼。尽管已经得救,可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抱着救她的人。

风浪激烈,陈翼然游得并不轻松,感觉自己在被万佳云往下拽,他抹了把自己脸上的水,又抹了把她脸上的水,虚喘着说:“没事了,你身上有救生衣,放松让自己飘起来。”

每一个警员都穿了救生衣,唯独上贼船的陈翼然穿的是便服。

死里逃生的万佳云听到这个响在耳边的声音后渐渐冷静,努力地在雨水里睁开眼,看见他湿淋淋的头发和侧脸。

腥涩的江浪一阵一阵扑打过来,一只胳膊在水下始终紧拥着她。

虽然只是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他们却已被江浪冲到了船的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