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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潮(36)

他有时在跑,有时在精疲力竭地走走停停。

不知过了多久,人像条死鱼般瘫在了跑道上。

不停有下课的区队路过,有的人看笑话,有的人叹息,长年累月和督察队唱对台戏,相信这回陈翼然是真的被治服了。

陈翼然呈大字躺在操场上,耳边是自己清晰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四肢一会儿像灌了铅一样沉,一会儿又轻飘飘的没感觉。

塑胶跑道仿佛变软了,他有一种躺在热泥上的感觉。

他跑了多久,跑了多少公里,原先还逞英雄地在心里数着,想着以后作为辉煌战绩,这会儿却是真的记不清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落下了一道阴影。

他转过头,眯了眯眼。

两个人影居高临下地站在他身旁。

一个是沉默高大,是折磨了他一整天的督察队长。

还有一个,是……

最后一抹晚霞涂在远空,躺在地上的陈翼然用手抹了下被汗水辣到眼睛。

超越了体能的长跑让陈翼然的心脏跳得异常响。

逆光下,他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她柔弱纤细的身影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陈翼然觉得,身形纤弱的她,这会儿就像个突然降临的女战士。

躺在跑道上的陈翼然撑着地站起来,看看万佳云,又看看一脸得意的督察队长。

他一扯嘴角,露出了经典的无赖笑容。

督察队长的脸立即又黑下来,“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

由于万佳云的自首,万佳云和陈翼然一起被带倒督察队做检讨。

为了保护叮叮猫,他们默契地都没提猫咪的事。

最后,督察队给他们的帽子是:翻墙外出谈恋爱。

要求他们各自写两千字悔过书。

督察队长像审犯人一样把他们分开审问。

办公室里,万佳云全程红着脸。

临了,督察队长似有深意地对万佳云说:“你的情况,我刚刚都已经了解了。你年纪还小得很啊,万同学,希望你不要辜负学校对你的特殊照顾和期待。”

一番话说得万佳云的面颊充血。

她嘴唇微启,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当万佳云失魂落魄地走出行政楼时,远远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陈翼然,他站在对面的矮墙边,被夕阳照着半边脸。

……

从体育馆的顶楼望下去,校园沉浸在一片暮色之中。

一个个藏蓝色的小点在一条条银杏大道上缓慢移动。

在这里,最多的就是蓝色。

陈翼然站在栏杆旁看了会儿风景,转过脸,望着面前人,目光温柔下来。

“你是不是傻,我跑完了,你来自首。”

睫毛在风里颤动着,万佳云趴在栏杆上,低着头,像一幅画一样安静。

陈翼然说:“悔过书你别写,我找人帮你写。”

“我自己写。” 万佳云说。

陈翼然无聊地看着空气:“我很不喜欢督察队。”

全国还有哪所大学会因为学生恋爱而要求写悔过书?这压根就是不正常的规定。

“我跟他们对着干,他们现在找到机会,所以故意整我。这个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别怕。”

身旁人许久没动静,陈翼然侧头去看,才发现她脸上亮亮的,一滴眼泪正顺着脸颊流下来。

万佳云哭了。

“别这样啊……”陈翼然放低了声音。

万佳云没有吭声,只是把头埋得更低,整张脸都躲进胳膊里,无声哭起来。

闷着头的万佳云带着哭腔说,“你别管我,我要哭一会儿,哭会儿我就好了。”

晚风轻轻吹拂年少的心。

陈翼然吸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看她颤抖的肩膀,只好摸摸她的发抚慰。

……

第二天一早,万佳云收到了陈翼然发来的消息。

CYR: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宠物医院下午给我发了消息,叮叮猫恢复得不错。

万佳云欣喜起来,瞬间忘了之前所有的不高兴。

——太好了,医生说什么时候可以接它回来?

CYR:

——周末。

叮叮:

——这么快?

CYR:

——它恢复能力强大。

万佳云忽然有点不知道该回什么。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手机震动。

CYR:

——咱们周末一起去接它回来?

万佳云握着手机,心里仿佛有一颗滚烫的小石子在滚来滚去。

——好。

警校的周末是所有学生最期待的日子,大家可以穿着便装堂堂正正外出,偷偷交往的男女朋友也终于可以甜蜜约会。

于是,每到周末,女生宿舍楼下总会站着那么几个高大的身影。

今天万佳云,也得到了一个这样的身影。

温度很低,天却透蓝。

走到校外,陈翼然把万佳云领到了一辆摩托车前。

万佳云微微讶异。

漆黑的摩托车,上面有炫酷的红色涂装。

陈翼然变魔术般地从包里拿出了两只头盔,把其中一只粉色的给万佳云。

粉色的这只明显小一圈。

“也不知道你头围,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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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

万佳云从来没有坐过摩托车。

戴好头盔后,陈翼然跨上车后,稳住车身,让她踩着脚踏跨上来。

万佳云坐上车后,整个人都很局促,双手不知该放到哪里。

戴着头盔的陈翼然仿佛知道她遇到了难题,侧过头,“坐稳了,把手搭我肩上。”

万佳云听话地将双手放上他的肩,手心下的肩膀坚硬而结实。

“做好了没?”

“好了。”

话音刚落,摩托车引擎发出一阵响声,车子“嗖”地一下便出去了。

葱葱郁郁的行道树在视野中快速退后着。

万佳云弓着背趴在陈翼然身后,双手扶着他肩膀的同时也支撑着自己,她感觉风在皮肤上凉而快速地滑过,新奇而刺激。

“冷吗?”在等红灯的间隙,陈翼然侧过脸问她。

隔着两个头盔,万佳云听不清他说什么,拿下头盔,只能把头凑过去。

“问你冷不冷?”陈翼然大了点声音。

万佳云摇头。

看她过于可爱,陈翼然笑了下,反手向后摸了下她的发顶,“把头盔带好,出发了。”

骑到护城河边,他们停在树下休息。

阳光被枝丫和树叶筛成碎片,洒满两人全身,星星点点。

抱着头盔的陈翼然说:“其实,今天本来是约好跟人家去听个音乐会的,票都提前买了。后来一想,答应了跟你去接叮叮猫,只好放了人家一个鸽子。”

万佳云当真了:“你有事告诉我,我自己去就好了。或者你先走吧,我打车去一样的。”

“算了,人家后来也有事,又不打算去了,”陈翼然随意地拍着车的油箱,“就是票有点可惜,还挺难搞到的。”

“什么音乐会?”万佳云随口问。

“马友友的演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