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翼然歪坐在隔壁的软椅上，右手握成空拳抵着唇，手肘架在扶手上，静静看着舞台。
像是过了两秒才注意到身旁人的目光，隔着高高的琴箱，他侧过一点脸，露出略微惊讶的眼神，随即微笑，“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
万佳云被问得愣住。
难道不是应该她问，你怎么在这？
陈翼然像是看明白了她的腹诽，用下巴冲着舞台努了努，“有个吹小号的师弟来面试，我过来看看。”
万佳云不知道这个人在打什么坏主意，不再理他，转过脸，慢慢收拾桌上的曲谱。
身旁人却凑近了一点过来，对她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说话。
万佳云不明所以地靠近。
陈翼然把手遮在唇边，压低声音说：“告诉你个秘密。坐在第一排负责今天面试那个副团长，跟我一届，挺巧的，是我舍友的对象，当时还是我介绍他们认识的。你要是想进团，我只要跟她打个招呼就行。”
万佳云不是傻子，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
她想进团，他只要跟她打个招呼就行；翻过来，他打个招呼，不同样也能刷掉她？
万佳云的目光愤愤不平。
无言地对视两秒，陈翼然又说：“算了，看你这么可爱，再告诉你个秘密，你要报的那个马拉松社，现在的负责人是我真兄弟，我上公共课不去，都是他帮我点名。也可以帮你打通关系。”
这一回，万佳云的目光是真的怒了。
这里不是最公平正义的学校吗，怎么会有师哥这么玩劣？
陈翼然轻轻笑了下，略过身旁那道想要燃烧自己的目光，他转过脸，继续看舞台上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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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前来参加面试的学生显然都有所准备，一一上台，简短地自我介绍，然后便开始演奏，一个接一个，现场秩序井然。
坐在下面的基本都是面试者，除了坐在万佳云旁边的旁边的这一位。
陈翼然起初还装得一本正经，跟万佳云说完话后就靠在椅子上玩手机了。不知道他是在和谁发微信，手指过会儿便懒懒地动一动。
万佳云以前没有过多留意他，近日一留意才发现，原来学校里的女生经常私下谈论他。神奇的是，前两天她走在路上还听到两个其他专业的女孩提到他。
万佳云现在已经知道了很多关于他的事，尤其是在混乱的男女关系上。听说他从大一开始就和许多女孩纠缠不清，经常刚谈恋爱就把别人给甩了。就好像不久前被她遇见的那次一样。
对于这种品德极差的男生，无论他长得多帅、能力有多强，万佳云的内心都是非常看不上的。
这么坏的男生为什么还会有女孩喜欢？她实在想不明白。
何况……他哪有别人说的那么帅？
参加面试的学生显然都有所准备，大家一一上台，一个接一个演奏，现场秩序井然。
毫无音乐细胞的陈翼然很快便无聊起来，低头玩手机。
身旁“吱呀”一声，屁股下的座椅发出动静，是万佳云站了起来。
轮到她上场了。
陈翼然侧身给她让出空间。
万佳云从他身前擦过，提着琴走向舞台。
第七个人表演的是单簧管，吹完后鞠了个躬就下台了。主持人叫号，万佳云拎着大提琴走到台中央。
“各位老师，师哥师姐好，我是第八号选手，刑侦二区队的万佳云。”
声音像她的人一样，轻柔细润，不急不躁，像一弯江南小桥下的流水。
在工作人员搬来的木椅上坐下，万佳云将琴在腿中间摆好。
她刚定下姿势，下面响起了几声鼓掌声。
声音不大，但因为周围安静，突兀而明显。
大伙儿看向观众席。
陈翼然靠在椅背上，悠然地鼓掌，脸上是招牌式的笑容。
万佳云的脸颊一下子就泛了红。
好在坐在第一排担任评委的师姐很温和，并不受干扰，对着座位前的话筒说：“好了，八号选手，请你开始吧。”
万佳云努力屏蔽掉下面的人，深呼吸一口，稳住心神，重新进入状态。
她准备的是《贝多芬第三大提琴奏鸣曲》中的一小节，这是她以前最常练习的曲目。
这个小演奏厅有种脱离时代的陈旧感。
舞台上没有灯光，只有南面的一扇窗透进来一方日光，打在深色的地板上，照亮台上的人。
这是陈翼然第一次看别人现场演奏大提琴，也许是比较少见这个乐器，演奏没有想象中无聊，相反地，曲调悠扬，画面优美。
拉琴时，万佳云沉浸而投入，面孔是安静的，周身却萦绕着飞扬的神采，仿佛琴箱里有一个属于她的小小世界。
陈翼然不清楚，老唐为什么偏偏看上这个女孩，非要他想尽办法把她吸纳到队里。
事实上，作为副队长，他并不觉得她合适，不管是从体型还是性格，这种小女生压根和散打不沾边。
散打队即便需要女队员，也应该是找有潜能得奖的，真正把奖项撑起来。这才符合招女队员的初衷。
但老唐既然如此安排，他也只能听从，谁让教练最大呢。
一曲拉完，万佳云扶着琴站起来，朝着台下微微鞠躬。
再往下看，中间那一片位置空空荡荡。
那个人已经走了。
警乐团的面试没有当场出成绩，万佳云离开的时候，师姐说一个星期后会发消息通知，没有接到通知的人就算被自动淘汰。
万佳云感觉自己总体发挥还行，只是陈翼然说的那些话，让她隐隐有些担心。
她相信他是真的认识那些人。
可他好歹是大两届的师兄，不至于这么卑鄙吧。
……
快要入秋，这几天接连飘了些雨。
好不容易等到雨停，这晚，万佳云恢复了自己的夜跑计划。
正在操场跑步的她，接到了方静的电话。
“妈。”
“在干什么呢，叮叮。”
万佳云听那边的声音不怎么稳定，说，“我在跑步，你在干什么？”
“我也刚昨晚瑜伽，”方静时刻关心着女儿的动向，“上次你说的警乐团录取你了没有？”
“还没有，可能还要过两天。”
“这样啊……你也可以看看其他社团，做好两手准备啊。”
“嗯，我还报了马拉松。”迟疑了下，万佳云想把散打队招揽她的事告诉方静。以前她有任何事都会告诉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话到嘴边，却又没有提。
母女两人闲聊了几句，挂了电话，万佳云继续带上耳机慢慢跑圈。
跑道宽阔，操场上有三三两两的人。
万佳云跑在中间，跑着跑着，有支队伍与她跑在了一起。
十几个高大的男生匀速跑着，万佳云不知不觉竟被混在了队伍中，就像是被围攻了一样。
等她再一看打头跑在前面的那个背影……
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