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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仆之妻(40)+番外

毕竟,若真的有心过继,哪会背地里跟孩子说,不是亲生爹娘不要他,而是因为不敢得罪他现在的“爹”,迫不得已才把他过继出去的。

明明是你情我愿之事,到头来却成了她的老爹仗势欺人夺人亲子。

而她那个“弟弟”也是个极为孝顺的,但凡家中有什么好东西,必然要往他亲生父母那里搬。

她觉得,这样孝顺的孩子,还是适合留在他亲生父母身边。

周氏摇摇头,又听凌玉问:“娘,若说过继,我觉得大春哥便很好,怎么说他也是你和爹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与咱们家也亲近,对你和爹孝敬,待我和姐姐也好,怎的爹从来便不曾想过把他过继来呢?”

“若是爹愿意,六叔六婶怕是恨不得立马同意才是。”

周氏无奈地道:“早前你爹是不曾起过过继的念头,后来有这想法了,便一心想培养出一个读书人,大春虽好,只是打小便不爱读书,你爹自然也没有想到他身上去。”

“娘,若要过继,便过继大春哥,其他人不管是谁,我都不认。”

“我觉得凌大哥人也挺好的,若过继过来成了玉姐姐的哥哥,岂不是更好?”一直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的杨素问忍不住插嘴。

周氏有些迟疑:“这还得看你爹的意思。还有,大春如今已经长成,能干活会挣钱,你六叔他们未必会愿意。”

凌玉微微一笑:“娘,你忘了大春哥仍未娶亲么?若要娶亲,便要一笔不小的开销。若是将来分家,他还要带走一部分家产,你说以六婶的性子,她会舍得么?”

一个连自己都险些养不活的废物继子,要她出钱替他娶媳妇,将来还要让他带走一部分家产,以凌六婶的性子会肯才有鬼呢!

可若是置之不理,村里的唾沫都能把她淹死,日后她的儿女也别想抬头做人了。

周氏怔了怔:“这……这本是为人父母应尽之责,舍不舍得也得去办呀!”

“伯母你是厚道人,自然觉得这是应尽之责,可您不知道,这世上人心险恶,早前我还听说过不少后娘虐待前头生的孩子之事呢!”杨素问一脸严肃地道。

凌玉瞥了她一眼。

原来这丫头也知道人心险恶啊?真真是难得!

“如今爹被四叔一家子伤了心下了面子,对过继一事想必有些心灰意冷,娘你好生在旁劝说,爹未必不肯应下。到时候大春哥成了哥哥,我和姐姐也算是多了一份依靠,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凌玉小声劝道。

周氏原仍是迟疑,可一听那句‘我和姐姐也算是多了一份依靠’,一个激零。

对啊,她怎忘了,年纪小的孩子虽然容易教养,可自己两口子都有了年纪,若是将来去得早些,这孩子又小,如何给两个女儿依靠?

凌玉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这番劝说奏效了。

只要涉及到她和姐姐,娘亲必然会慎重考虑,若是娘亲坚持,老爹便是初时不肯,被磨得久了,必然也会同意。

反正,柔能克刚,老实人执着起来,硬骨头也得服软。

一家三口辞别凌秀才夫妇和杨素问,因凌玉身上带了伤,程绍禟还特地借来了驴车,载着母子俩归家去。

诚如凌玉所说的那般,凌老四自反悔后,凌秀才对过继一事便心灰意冷,再不曾提起。

他本就是有几分书生气之人,一直相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上天注定他命中无子,那他又何需执着。

所谓生前不知身后事,难不成死后便知人间事?什么香火供奉,着实无需执着于心。

偏周氏却一心一意想着给女儿寻一个依靠,往日最是温顺的妇人,如今执拗起来,便是凌秀才也有些招架不住。

板起脸呵斥吧,又于心不忍,这妇人虽然目不识丁,可到底侍奉了他这么多年,还给他生了两个女儿。

假装忙碌不理她吧,那妇人却见缝插针不停念叨,嗡嗡嗡的似只苍蝇那般烦人,着实忍受不住。

终于,在勉强抵挡了几日后,秀才老爷已经有些挡不住,语气也开始松了。

杨素问在与凌大春商量着店铺修缮一事时,想到凌玉对她的嘱咐,眼转子转了转,便去问起他关于过继的意思。

凌大春早就将凌秀才夫妇视如父母般孝顺着,又哪有不肯之理,只是想到生父和继母那性子,又有些犹豫。

他一个人倒也无所谓,若是日后生父一家借此赖上了二伯一家,那岂不是他的罪过?

“这有什么,我有个法子,管保日后他们没脸来寻你。”杨素问得知他的忧虑,不甚在意地道。

“是什么法子?”凌大春急问。

杨素问对着他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末了还道:“若是他们肯帮你,说明他们待你还有几分骨肉之情,过继一事便作罢:若是他们恨不得把你抛开,这样的亲人,你也不用再多想了。不过此事还得瞒着伯父伯母,若让他们知道了,这戏也就演不下去了。”

凌大春沉默。

如此也好,便让他试试,将来也好死心。

凌老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回到家,进了门便看到自家婆娘指着女儿骂。

“吃吃吃,整日便知道吃,家里的活怎不见你多干些?好吃懒做,真是白生养了你!”

凌招弟被她骂得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却半句话也不敢反驳。

“你这死鬼,又跑去哪吃酒了?!”孟氏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登时大怒。

“老张头请喝了几杯,又不花钱。”凌老六打着酒嗝。

听到不花钱,孟氏的脸氏才好看了几分,再一看低着头站在一旁的凌招弟,又骂道:“还站在这什么?不赶紧去割猪草?!”

“老六,老六,不好了不好了,你们家大春出事了!”有人急急前来报信。

“出啥事了?死了没?没死便是没事,嚷得像叫魂似的。”孟氏骂了句。

虽然不闻不问多年,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凌老六忙问:“他出啥事了?”

“摔断腿了,哎呦,伤得可厉害了,大夫说只怕这一辈子许也只能躺在床上了。”

“那不就彻底成了废人?哎呦,还活着做什么,不是白白要拖累人么!”孟氏尖声叫着。

“我去瞧瞧他!”凌老六扔下话,急冲冲便跑了出去,急得孟氏在后面直骂。

***

凌大春神情木然,仿佛完全听不到外头的话。

“说得倒轻巧,十两银子哪,倒不如去抢!再说,大夫都说了,他这辈子别想站得起来,就是一个废人,既是废人,还治什么治,浪费钱!”是孟氏尖锐的声音。

“老六,你是怎么想的?大春终究是你的儿子,你便真的要对他置之不理?”凌秀才压抑着怒气问。

“他娘说的也对,十两银子太贵了,况且大夫都说了情况不容乐观……”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大夫明明说情况虽不乐观,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怎的到了你们嘴里,就是治不了了,不过是不想出这十两银子,这才故意要咒孩子!”向来好性子的周氏愤怒地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