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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红酒供应商[星际](300)

萧殷顿了顿,继续道:“允密幸人的寄生条件颇为苛刻,要和寄生体身体机能相匹配,精神体强度相近,才有可能寄生成功。想找到一个完全符合心意且成功率高的寄生体并不容易。况且允密幸人有东山再起的想法,其必然会选择精神力、身体各方面优异的寄生体。”

“这对于外邦种族来说并不容易,而战争,则会为其提供温床。战争中,联邦人颠沛流离,能够较为轻易获取相应的信息,身体机能和抵抗力降低,方便允密幸人选择寄生目标,进行寄生行为。”

“百年前,联邦高层在与海梏洛帝国的秘密外交中获取了该项信息,当局敏感性极强,察觉到了其可能带来的后果,决定在找到解决对策前,都采取不主战政策。只是因为这原因若公布,容易造成互相猜忌,人心动荡,故而对其原因进行保密。百年来,允密幸人也并无太大动静,或许是因为寄生行为本身也意味着风险。”

萧殷说到这,从琉璃柜上取下一瓶异植酒,斟了三杯,递给杜康和陈咬之。

杜康显然无心品酒:“既然如此,你又怎么确认,我父亲和母亲被寄生了呢?”

萧殷晃着酒杯,看着杯中的异植酒与杯壁缠绵。那异植酒显然非同常物,玫瑰金鸢尾蓝两色交融,混出一种近似梦幻的颜色。

萧殷:“你在军部元帅任职体检前,应该在总司令部做过一项名为十三谭测的特殊体检吧。”

杜康点头,他对这项检测颇有印象,因其检测仪器相当复杂,步骤繁琐,耗费巨大,只有将级以上人员才会进行这项检测。

萧殷:“十三谭测是联邦从海梏洛帝国引进的检测技术,由当时的学者谭暨进行改良,其主要效用就是检测其是否有被允密幸人寄生。这项检测的第一批使用者,就是你的父母。这项检测技术每次使用耗费十分巨大,只针对联邦政府和军部的高级官员和高级将领,其他情况下,除非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确认该人已被寄生,否则不会动用该检测技术进行检验。”

良久,无人接话。

直到窗外的光影都挪了几寸,杜康才开口:“那我呢,我算什么?我是杜礼国的孩子?亦或者是允密幸人的孩子?”

杜康的神情里透着几分压抑和苦楚,可惜年过七旬见过风雨的萧殷并无怜香惜玉之情。

“你今天还能和我面对面,当然不是允密幸人的孩子。当初解决掉被寄生的杜礼国夫妇后,我们也对你进行了十三谭测的检测,检测结果显示,你并非允密幸人。只是当初你悲伤过度,一直处在昏阙状态,并不知晓。”

杜康:“所以,我还是杜礼国的孩子?”

萧殷看着他,摇头:“当年对于你是去是留,联邦高层曾经展开激烈讨论。被寄生之人所生后代会是何种情况,连海梏洛帝国方面也无法提供具体信息。因为我们无法得知杜礼国夫妇被寄生的具体时间,也无法得知你具体是谁的孩子。如果允密幸人在你母亲未怀孕前,亦或者怀胎十月时寄生于杜礼国夫妇的身躯,你的属性就有些难以判断。我们无法得知允密幸人寄生于联邦人后,其后代会是怎样一种情况。但至少从十三谭测来看,你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允密幸人。”

一直沉默的陈咬之开口了:“或许杜礼国夫妇是在杜康降临之后才被寄生的?”

萧殷摇头:“虽然无法得知两人被寄生的具体时间,但从其行为处事的变化来看,寄生行为一定发生在杜康降临前。”

萧殷的话好似裹了层厚棉的钢针,哪怕萧殷用语言修饰着事实,事实依然在碰触皮肉的那一刻,轻易的穿过了厚棉,刺入骨髓。

萧殷给三人添了酒,缓和了下气氛,继续道:“从你学生时代刚入学院开始,联邦每年都会对你进行包括十三谭测在内的精密检查。”

杜康一愣,想到学生时代每年的体检。当初他曾经奇怪,为何每次自己体检耗费的时间都比其他人长,是否身体有什么疑难杂症。

萧殷:“一直到你成年后,身体情况稳定,表现优异,联邦高层对于你的争论才停止。不过有件有趣的事情,虽然你的十三谭测没有任何问题,但你的普通体检里却显示,你和杜礼国早年存档于军队资料库里的基因样本并不一致。也不知联邦人被寄生后产生的后代会有基因异变,亦或者,你其实和杜礼国,还有允密幸人都无关系,是允密幸人从其他地方捡来想要掩人耳目的孩子。”

萧殷说这话的语气,带着些略微调侃的轻巧,杜康却觉一阵寒意从脚底涌到心头。

他追寻了这么多年,想要知道事实的真相为何,是谁要致父亲于死地。未曾想追寻到最后,他却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

或许最终,所有一切会化作无名的风,除了让他心神俱伤,什么也没留下。

杜康只觉四面伸出了无数藤蔓,将他囚禁和捆绑,他无法挣脱。

或许宿命,真的不可逆。

忽然间,一只手轻轻扣住了他的手指。熟悉的十指交握,熟悉的温度。

那温度和那人的性格一样,比常人偏低一些,就像那人的性格,永远带着疏离的节制和客气。

但此刻,那温度却慢慢渗入了杜康体内,像最温柔的春风,舒缓开囚困的藤蔓。

萧殷的视线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最终落在陈咬之脸上。

“其实我也查过陈老板的情况。”萧殷道。

陈咬之一愣。

萧殷并无羞愧,坦荡道:“之前在万商荟萃的拍卖会时,我让邢达蛻采集了一点你的血样,做了一个简化版的十三谭测。”

陈咬之想起这码事:“所以,结果怎样?”他明知顾问。

萧殷意味深长:“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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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萧家出来已是夜深。

冷风骤起,从四面八方吹来,吹得人眼睛发酸。

两人没有说话,消化着今日获悉的消息。

杜康目光迷离的看着街道尽头。胸腔被愁绪与迷惘塞满,堵得心口难受。

允密幸人的存在是联邦的隐患,而他名义上的生父杜礼国,不过是这盘棋局里一颗棋子。

高层担心人心涣散,互相猜忌,无法告知群众允密幸人的存在。检测是否被寄生的耗费高昂,联邦只能保证军部和政府高层的纯洁性,至于普通群众,联邦认为一个两个成不了太大气候,只要未发生大规模量变,也就静观其变。

这或许是当局者在无数次高层会晤、商讨、推论、演绎后施行的最理智、最合理的方法,杜康却感觉难受极了。

他像一只蜕皮失败的蛇,想要从旧的牢笼里挣脱,却失了气力,在新旧之间茫然挣扎,苟延残喘。

两人回到别墅,没有睡意,陈咬之给杜康倒了一杯新研制的普通红酒。

杜康端着红酒杯,盯着杯中液体。这红酒醇美甘甜,可是一饮下肚,剩下的全然是无穷无尽的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