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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629)

他便闭了眼,也不用轻功身法,只听着屋脊笨拙地滑下来,然后噗通坠地,跌了一P股的灰。

四个轿夫何曾见过轻身功夫最好的二爷干过这样的蠢事儿?四人相顾,都险些笑出来,不过都忌惮二爷一向的脾气,都赶紧咬住嘴唇,死死咬住。

倒是兰芽撑着下颌,隔着轿窗,目睹了整个过程,忍俊不已。

他翻了个白眼儿,狼狈地爬起来,拍了拍P股上的灰,疼得一瘸一拐走过来,却问了句不相干的话:“你,怕猫吗?”

兰芽也没问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只直接回答:“不怕!我反倒怕耗子。”

她又反问回来:“你怕耗子么?”

他忽地一声怪笑,身影腾空如蝙蝠,倏然腾转而去,扑入墙角。随即回转来,左右手各拎着一条耗子尾巴。

兰芽想笑,却随即一捂嘴,干呕了一声。

他这才惊觉自己又忘了她身子的事儿了,恼得转身回头,左右手一转,便将两只耗子的脑袋给拧下来了,尸体扔在水沟里,懊恼得暗暗跺脚。

瞧着他那模样,兰芽只能悄然叹息。

他是想逗她开心,她明白。她便轻声唤:“藏花,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他愣了愣,却摇头:“我手上有耗子血!”

“没事,你过来吧。大人专为我配了个香方,用檀香冰片等清凉去晦的香料,我搁在鼻尖就能避开了。”

他这才走回来,有些不习惯地跟在她轿子边,将两手尽量藏进衣袖,讪讪地道:“还是大人好,连这香方子也能为你单配。”

兰芽故意避开他的意思,拐了个弯儿揶揄他:“大人从前也不是没给你配过。”

他便只好“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他自己别扭了一会儿,才偏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我在房上?”

兰芽一笑,却没说话。

大人说他不来了,那大人又会派谁来?

藏花的心,还有谁比大人能更明白?

他已然自厌自弃,心字成灰;倘若他们两个再一起联袂躲开他……那他又该如何自处?

兰芽便轻轻一笑:“其实我没猜到是你来啊,我就是随便说那么一下,你要是不承认,那我就换别人猜了。是你笨蛋,还真自己出溜下来了。”

“你!”他果然中招,气得掐腰跺脚。

兰芽愉快笑起来:“二爷,帮我理理正经事:当年秦钦文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藏花便哼了一声:“还能是怎么回事?秦钦文那个老八股,自认为是清流之首,屡屡上疏弹劾宦官专权。他那意思还能是说谁?自然是里里外外,明的暗的都是指向大人!”

兰芽垂下头去。

就连藏花都是这么认为,那这天下人自然更是这么直接将罪责就都推到司夜染身上去了。谁叫大人年少而权倾天下,遇到一言不合的大臣,自然直接咔嚓……

兰芽垂下头去:“二爷,帮我办一件事:秦钦文获罪之后。所有他经手的诏书、史书全都焚毁吗;民间若有私藏,也要问连坐之罪。我也曾悄然进内书库里找过,看是否还有存货,可是后来却内书库也是一把大火……什么都没留下。二爷帮我去民间暗暗查访看看,若能找回他曾经的论述,尤其最好是史书、起居实录,拿回来给我看看。”

【内书库那一把大火——有余味吧?明天见。】

谢谢irenelauyy的10花。

☆、39、昭雪三大案:月明翰林夜(3)——字为罪

秦钦文获罪之后,他从前在翰林院主持编纂的书籍也一并被官家焚毁。可是古往今来,历代朝廷再做焚书,却也焚不尽天下所有私藏。

而办那暗底下的事,又有谁比藏花和西厂更擅长?

西厂重建,旧日校尉回来投奔,自然都是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又有藏花亲自率领,不出几日,秦钦文的旧稿便一件一件地汇集到了兰芽手上。

历朝历代翰林院最要紧的差事是帮助皇帝起草诏书,可是到了大明可就变了,因为大明的皇上们不相信外臣,而宁愿起用内臣。于是现如今真正帮着皇上起草诏书的不再是翰林们,而是司礼监的太监们漪。

于是翰林院真正的主要作用在于“写史”。果然汇集兰芽手上来的,主要是这类书籍。

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怕兰芽累着,所以司夜染自己将御马监、西厂所有的差事都担过去,只叫兰芽管秦家昭雪这一件差事;藏花也将秦家这差事外围需要劳力的事都包圆儿了,只叫兰芽在书房里坐着看看收集上来的书……

可是这一日一日的,藏花却还心惊肉跳地眼见着兰芽双腮塌陷了下去。

他着实忍不住,便趁着大人不在的功夫质问出来:“只叫你看看书,怎么还看成这个模样了?固”

兰芽静静抬头:“我明白当日秦钦文因何获罪了。”

藏花也一愣:“他是因为屡屡弹劾宦官专权,才被大人整治了的。你看了几天书本,难道看傻了?”

“不是。”兰芽捉着藏花的袖子将他按着坐下来,将自己面前那一摞书都推到他眼前去:“我标记了的地方,你都给我读读。”

藏花看了一会儿,看得头大:“没看出什么要紧的来。”

兰芽只能轻轻叹了口气:“本朝写史,你道是都写什么史?”

藏花这个自然知道:“那自然是修前代,写当今。”

“没错。”兰芽点头:“修前代,便是修《元史》;写当今,多为记述皇上与朝廷的起居言行实录。可是《元史》编纂于太祖皇帝洪武年间,一部《元史》竟然仅仅用了三百余天便编纂完成,实属仓促,甚或儿戏;而当今天子的起居实录、朝堂奏对,就更是因为皇上的口吃、常不临朝而难以准确。”

藏花摊手:“听不懂。”

他这些年只当杀手,干暗地里的活儿。那些朝堂之事,那些天下风云,都有大人担待。他只需听从大人的吩咐去干事就够了,从未曾多费过什么脑筋。

兰芽只能轻叹一声,解释道:“《元史》错误与缺漏极多,便需要后代的翰林们重新勘误、订正。于是对于元朝的得失,也许随着世易时移,便会有观点上的前后变化。”

“而对当今的记述,因为本朝翰林无法与历朝历代的翰林一样真正进入内宫,所以根本无从记录下准确的起居实录,所以难免要加一点自行的揣度进去来补足,这其中就难免有说错了、逆了龙鳞的地方。”

藏花终是聪明,渐渐听懂了:“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秦钦文的罪不在弹劾大人,而是——罪在这些史书的内容上?”

兰芽深吸口气:“你看这段,尤其是对于建文时代的记述……”

藏花也一惊,急忙抽过来看。

因为如今的皇上是朱棣的后代,所以所有史书上的观点自然都是美化朱棣、抹杀建文的。甚至最初的时候,朱棣不惜篡改史书,将建文时代彻底从史书上抹掉,甚至还将建文的父亲——太子朱标的事迹,以及建文帝太子的名字统统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