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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474)

而兵部则直刺此番司夜染所谓的“杀倭”之功。奏疏之中直接点明,从来杀倭都会奏明在何处斩杀倭寇多少人,获多少颗首级,最后也要将首级解赴京师,交予兵部。可是这一回东海杀倭,司夜染并无具体的奏报,就连围攻南京城外的那一股悍匪,无一人活捉倒也罢了,竟然连尸首都一并不翼而飞。如此说来究竟是那尸首不翼而飞了,还是干脆是司太监假报军功,欺瞒圣听?

只是可惜,倘若是遇见按规矩上朝听政的皇帝的话,九卿联名上奏,在殿上排开那么一列,皇帝想不重视都不行——可是当今圣上却是一个久已不上朝的,所以即便是九卿联名上书,到了皇帝面前也不过一份奏疏罢了。

白纸黑字的奏疏,分量自然比不上九个大活人当庭而立。况且奏疏并不能直接到皇上眼前,而是先经过了内阁的票拟、司礼监太监的批红,到了皇帝面前时早已有了内阁和司礼监两方的现成建议。于是那言辞之间的杀伤力便又降低了许多。

皇帝看了便只是跟张敏摇头一叹:“朕明白,朕给小六成立这西厂,便是戳痛了这班文人的肋骨了。他们都是功名在身,他们都是清流,自然不屑与阉人同殿为臣,更不能接受被阉人日夜盘查。”

“朕还是那句话,这是朕的主意,朕已然敕造了牌子挂到灵济宫的门前了。怎么,难道就因为他们九人联名,朕就要毁了自己的口谕,亲手砸了那块挂好了的牌子?”

张敏便也只能叹息:“谁说不是。天下那么多大事需要九卿费心费力,他们怎么就会揪着咱们内臣这点子事儿没完没了?若当真觉着不妥,等小六真的出了错再弹劾也不迟,又何必这般杞人忧天?”

九卿的话里话外直刺宦官专权,便也刺痛了司礼监一干秉笔太监,于是最终这道奏疏被直接掷还,不予一句朱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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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方平息下去,皇帝又连下数道诏书,不经吏部,不经廷推、部议,直接任命官员。最多一次达十数人,朝野上下登时又是一片议

tang论纷纷。

首先受不了的自然是吏部,有了上回九卿上疏的教训,吏部尚书史进不敢再贸然进言,于是私下里先拜会了内阁首辅万安。

万安将史进请进内堂,坐定上茶。史进便慷慨陈词,说官员任免本为“天下公器”,需经吏部考核,廷推与部议之后才可定夺;可是皇上直接下诏任命,便是将天下公器变成“人主私器”,传达的也许并非皇上一人心意,还有后宫嫔妃的授意,甚至是宫内某些掌权太监的意思。此举一开,必定将引发卖官鬻爵之风,所以身为人臣,绝对不可听之任之。

史进说得十分使劲,万安却一声不发听完,半晌才慢慢悠悠道:“史老弟你说得对,咱们都是人臣,皇上是人主。人臣听人主的,那就对了。”

史进大为失望,“首辅大人!”

万安却笑眯眯:“史老弟可吃过饭了?来,咱们吃饭吧。”

史进气得咬牙:“下官吃过了!”

万安依旧笑眯眯:“吃过了也无妨,不如吃茶吧。不想吃茶的话……那就吃吃水果吧。”

史进无奈,最终拂袖顿足而去。

史进前脚出门,贾鲁后脚走了进来。对于吏部尚书的来访,贾鲁猜到用意一点都不难,于是进来便轻哼一声:“真可惜啊,史进错把老爷您当成青天。结果撞了一鼻子灰。”

万安如何听不懂这个儿子言语里的讽刺,便摇了摇头:“老夫不当他的青天大老爷,老夫只对自己的事心如明镜就够了。此事老夫若当了他的青天大老爷,老夫便难保自己的饭碗。”

“而他也不是那么无辜,自己亦是胆小如鼠。否则何必不自行上疏,偏要拽老夫下水?哼,老夫这个首辅之位,也有多少人盯着呢,恨不得老夫行差踏错,他们好伺机补上。”

贾鲁眯眼望着万安:“老爷今儿叫我来,又是什么事?”

万安道:“也是此事。此时朝堂风云变幻,你是我的儿子,又是刑部侍郎,他们拽不了老夫下水,怕还会设法打你的主意。你多加防备。”

贾鲁却一笑:“下官既与阁老有瓜葛,说巧不巧跟西厂兰少监还有瓜葛,所以这说来说去,好像怎么也逃不出漩涡了。”

“所以才提醒你小心!”万安无奈望着这个儿子。贾鲁若肯听他半句话,他便也不会天天替他提心吊胆,唯恐他被人利用了去。

贾鲁转身便走:“老爷说完了?那下官告辞。”

“你站住!”万安满心无奈:“……怎么又一口一个老爷的叫着?上回你请求老夫将一个士子的陈情书递到皇上眼前儿去,不是答应了老夫,从此要改口叫爹了?如果不是你当日应承了,老夫如何会帮你那个忙?”

贾鲁脚便踩住门槛,回身望来:“是么?下官记性不好,倒是都给忘了。”

万安只能摇头叹息,便道:“你回来!算了,老夫不难为你此事,老夫是要问问你——那个士子叫秦白圭的,你可否为老夫引荐?”

贾鲁听了也是一愣,遂停住脚步,转回身来:“老爷堂堂内阁首辅,如何想见一个白衣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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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雨夜投桃(3.30第一更)

状元楼。

秋闱将开,所有赶考士子全都闭门谢客,准备临考抱佛脚。偏这状元楼倒越难清静,各色访客络绎不绝。

都是来探访秦直碧和林展培的。

状元楼的掌柜看得明白,这些访客虽来的时候都是粗衣布衫,不骑马不坐轿,面上神色随和,见了他还打个招呼,或者略一点头。但是以掌柜的老.江湖却也瞧得明白,这些访客都是非富即贵。于是自是不敢怠慢。楼内同住的士子若有些不胜其扰的,下楼来找掌柜理论,掌柜便也都悄然给压了下去。

楼内的士子心下也只能羡慕人家秦直碧和林展培,未考而先名闻京师,这才引来这么多大人物来拜会。将来前途,自然无量袋。

对这俗世纷扰,秦直碧和林展培倒处之淡然。

小窈比秦直碧自己还要紧张,每逢来客总要尽量打探对方的真实身份。陈桐倚叫她别这么紧张,她便盯着秦直碧说:“朝堂风云莫测,你若站错了队,便在不自知中开考之前已经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到时候考场上就算你答题再妙,若是主考官恰好看你不顺,那便一场前程都付之东流。伧”

小窈说着伤心,垂下头道:“便如我爹,当年便是受了朝堂党争之苦,不得不退隐青州,教学为生。一腔抱负空在,却已无了报国之门。”

小窈的千万小心,可是还是在这个晚上百密一疏。

这个晚上,已是夜深,楼外潇潇细雨,粘稠得叫人都睁不开眼。状元楼上下都入了梦乡,掌柜坐在柜台后打着呵欠算账,冷不防门外纸灯呼啦啦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