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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114)

兰芽狠狠一颤,面上已是颜色尽褪。

司夜染仿佛极享受兰芽的惊恐,又抿了口茶便起身,“我暂不回京,也在南京盘桓些日子,替皇上巡视皇庄,催催今年的供奉。庄上事务繁杂,且耽搁时辰。你若寻着方子了,该知道到哪儿来找我。”

兰芽瑟瑟颤着,已是说不出话来。

司夜染冷冷一笑,弯下了身子来凑在兰芽耳边,“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慕容。你既然都来了,我若当真拦着你不让你见,倒也似乎不近人情。算了,你若要见,便见一见吧。可是你记着,你若敢被他破了身子,我必在你眼前,一寸一寸地活剐了他。”

看兰芽神色,司夜染又笑,“或者便如上回,寻七八个大汉,在你眼前儿就轮着耍弄了他,直到他死……”

兰芽惊得抱住司夜染的手,“大人不要,不要!”

司夜染这才缓缓笑起,“那,就去替我好好办件事:去劝劝慕容,让他不必再做北元皇孙的春秋大梦。北元已灭,草原部族分立,旧日的皇朝旧梦已碎了。他既已落到我手中,便今生今世都没机会再逃出中原去。让他趁早死了心,乖乖作我安在教坊司的眼线,好好地伺候那些南京留守的大人们,听清楚他们都在谈什么、想什么……兰公子,你必不令我失望,是么?”

兰芽顿住。

他这是想让她劝说慕容以色事人!司夜染,他不是人!

兰芽勉力而笑:“大人错了,虽然小的惦记慕容,可是慕容却事实上半点不待见小的。就因为他对小的始终冷眉冷眼,小的才给他起了绰号叫‘冰块’……大人太过高估小的对他的影响力。”

“是么?”司夜染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仰头而笑,“他在你心中既然是如此冷漠,那你就更不必对他心软。”

兰芽不禁寒噤。

“大人,大……”兰芽勉力解释,“此事小的当真无法承当,还望大人开恩。”

“你若不去也罢,我便再叫旁人去。”司夜染抬步而去,“不过我会让人告诉他,他若不答应,我便会对你加倍折磨。”

走到门边,他回眸森冷一笑:“是否还要我将如何折磨你的细节,尽数说与他知?”

兰芽浑身冷战,喑哑低吼:“大、人……”

可是司夜染人影已是下楼去,只空留一室的茶香。

.

入夜,南京城灯火流溢,像是一座琉璃之城。

秦淮河畔层楼高起,飞檐斗拱,于月影之下轻灵陡峭,仿佛随时会上九天揽月。

于是楼名:揽月楼。

这里正是南京教坊司所在,倒比京师的本司胡同风雅不知多少倍。

兰芽走进揽月阁中去,早已宾客满座。挑空了的大堂里旖旎流光,揽月阁里的姑娘都立在楼上栏边,莺声燕语,红袖轻招。

坐在下头的都是散客,只是来吃顿饭,看看歌舞,却还未定下是否上楼去找个姑娘。于是对于这些潜在的客人,楼上的姑娘们都是用尽了妩媚来勾着。

兰芽拣了个远座坐下。没点酒菜,只要了一壶茶。虽然华服美貌,却出手稍显寒酸,大堂中支应的婆子就也没甚热络。兰芽倒是难得清静。

少顷堂中云板一鸣,所有喧哗便都是一静。

中央高台灯影一暗,随即叮咚声起,随即便有碎玉流珠一般的琴声,从竹帘之后琳琅而起,流泻而出。隐约可见琴师端坐,白衣如云,仿佛随风轻动。

客人们都忘了饮酒,只兰芽垂首,静静抿了口茶。

在琴声最盛的那一段起身,将茶钱搁在桌面上,兰芽无声踱步而出。

楼内琴声宛如盛开万千国色,天香溢满夜色;兰芽只迎着一天一地的月光,独自行在街上。

她来过了。

冰块,我来看过你了,却不想让你知道。

☆、114、又见慕容(万字,月票300张加更)

兰芽独个落寞走回客栈去。

南京城中建筑俱都风雅,连这客栈皆是飞檐的小楼,名为“弦月”。

弦月,揽月,一字之差,独自置身其上,那次第又何止天地之别?

弦月楼上,兰芽斜倚窗台,手里端着一壶酒,捏着一个素胎白瓷的小酒盅。独对月华,自斟自饮。

她独下江南就是来看慕容,可是她却不敢亦不能当面见他。只能那般遥遥地看上一眼,便悄然无声离去敦。

不敢是因,上回在京师教坊司分别那夜,他因为她而遭受到司夜染那般的摧残……她哪里还有脸去面对他?

不能则是因为,司夜染这次挑明了要让她去说服慕容委身作为安在教坊司的眼线,替司夜染去收集情报!她如何能去做这样的事?更重要的是,纵然慕容一向对她冷眉冷眼,可是她心底某处就是有奇诡的笃定:她就是知道,倘若是她说了,那么慕容真的有可能为了她而向司夜染屈服…誓…

倘若果然如此,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于是她此番宁愿只远远地看他一眼,见他一切看起来还好,然后自己回去向司夜染请罪好了。要杀要剐也都由得那妖孽!

只是,这样只远远地看一眼,便这样无声地走了,终究是,舍不得……

.

就在此时,兰芽的房门无声开了。

兰芽没听见有声音,只是边喝酒边感伤地抽鼻子。这一吸之下,便闻见有栴檀之香宛如夜色里妖娆暗放的花朵,霸道地欺到她面前。

兰芽一惊,还没来得及回身,身子已被困住。

一声轻笑,邪肆万端,“兰公子,竟然能寻我到燕子楼去。说,秘密跟踪我的行迹,图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向你的大人邀功讨赏么?”

兰芽颈子被他手指扼住,回不得头,只能空望窗外灯火。却终是轻轻一笑,他来了……

“慕容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私潜出教坊司,扮作说书先生,用匈奴围困汉高祖的白登之围来影射本朝的土木堡之变……还不准我追踪么?”

“嘁……”

来人正是慕容。白衣清雅,宛若夜色里绽放的白莲。一头长发依旧不羁地散着,发上只用一根绿到妖异的玉簪绾着。月光入窗,落在他绝世面上,双眼美如碧玉,面上的笑容却染满了轻淡。

兰芽说得不错,燕子楼上的说书先生便正是他扮的。

兰芽到了南京三日,连着到教坊司找他。他听说了,却执意不见。第四天头儿上,没想到她竟然就找到了燕子楼上去,当众与他斗嘴那幅美人图上画的究竟是男是女……借此警告他,她已看穿了他的把戏。

那一刻,他竟然都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露出马脚。那一刻,她让他,惊艳。

于是他当晚便回了教坊司,罕见地答应捧琴上台演奏。只因为他猜到,她一定会来。

一曲终了,他放眼四望,却根本没看见她的影子。当晚揽月楼满座,他目光一掠之下,却只见一张桌子是空的。他便私下去询问过支应的婆子,听那婆子说是有人坐过,不过中间儿就留下茶钱走了。他细细问了那桌客人的样貌,支应的婆子描述了,他才悄然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