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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王子:鲛人魅(162)

可是,就是在那片树林里,忽地走出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整个身.子都被黑衣包住,融入了如墨的夜色。东那人面对弥忍跪下,态度至诚,“是,小的回来晚了。只因为那人竟然改换了路线,弃了车马换成了步行,所以比原定的时间延迟了。”

弥忍点头,垂眸望着杯子里倒映着的白月,静静沉吟,“弃了车马,只要步行……”

那黑衣的男子想了一下说,“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所以或许贪玩儿了些。街市之上皆是热闹……”

弥忍微笑,手指捋了捋胡须,“哦,如果真的是这样,倒是也好……”

那黑衣男子便默不再言。

弥忍微笑,“好,辛苦你了,回去吧。”

悄然无声里,那黑衣的男子静静消失,就如同他现身之时的神秘,便又同样诡异地闪入了树丛之中。

弥忍像个普通的老人家一般,一边颤微微地继续喝酒,一边唠唠叨叨地喃喃自语着,“还是年轻人好啊,都能上街去逛逛……绾绾跟着印旸去逛了逛,眉生便也跟着琅玕去了,回头幻香自己也去了……谁说秘密总是要掩藏于门户之中,不能见人的呢?这三拨年轻人这不是都到大街上去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比我们这帮子老家伙要强多喽……总干着些偷偷摸摸的事儿,真是累啊……”

“相父既然有这样的心思,怎地又会将自己藏在门户之中,不肯让晚辈见上一见呢?”有清朗嗓音如月传来,却不但没给弥忍老人家带来一丝快乐,反倒惊出了他一身汗。尽管金沙国中四季如春,即便夜晚也是温和宜人,但是弥忍老人家这一刻感受到的只有背上又凉又湿的汗……

不过姜总是老的辣,弥忍一个惊愣之间,便已经是淡然微笑,“就算老臣再躲藏,终究还是挡不住殿下啊……老臣的龟壳再厚,殿下也还是轻易而入了,呵呵……”

隐隐夜色里,嶙峋假山中,有辘辘的轮椅声响,所来之人正是眉生。一袭白衣坐在清朗的月光里,正是月色如银,清人似玉。

眉生笑,“老相国真是好雅兴,圆月当空,对月独酌,正是诗情画意在胸。”

弥忍一笑,似乎根本没有对眉生的突然到来感到惊讶,甚至都不关心眉生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或许老臣这般的模样,在观者的眼中的确是一份雅兴,但是子非鱼,殿下又哪里知道老臣此刻心中的遗憾呢?”

眉生驱动着轮椅,辘辘而进,“老相国可以说与眉生听吗?”

弥忍一笑,并没有一般臣子的繁文缛节,甚至就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连起身都没,“诗人说得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纵然一副好情境,其实不过是一心的悲凉。殿下啊,老臣实是再没有了对酌之人,所以才不得不这般独酌啊……”

老人语气中的悲凉宛如月色一般潋滟散开,眉生默然,只静静催动着轮椅上前,接过老人手里的酒杯,为老人面前的酒盅满上,“晚辈定然也无法替代老相国心中那人,晚辈但只做一执壶之人,陪伴老相国,分担一分月光吧。”

弥忍长长的胡子一颤,捏起酒盅来,定定地望了眉生一眼,缓缓叹息,“好,好……”说着仰头,将杯中酒倾尽。

几杯酒饮下,弥忍似乎有了几分醉意,说起话来倒也自在了许多,“老臣听闻,殿下再回得京中后,并未急着回宫去,反倒也如同老臣一般,窝在这门户之中,闭门不出啊……”

眉生微笑,“老相国既然如此,晚辈自当效仿。虽然一时之间参悟不透老相国的心思,但是却也知道这定然是乱世之中的智慧。在还想不到背后缘由的时候,晚辈只知道邯郸学步,贻笑大方了……”

弥忍点头微笑,“年轻人,肯学习,这就是首善了,又哪里还有什么贻笑之说?”

眉生微笑,倒也不推辞,只是静静再将弥忍面前的酒盅倒满。

弥忍捏住酒杯微笑,“殿下来找老臣,定然是有事吧?想来问老臣什么呢?金沙国的朝政,还是治水之事呢?其实老臣却只能让殿下你失望而归了——老臣已经不问世事久矣,无论是朝政还是水患,老臣都不了解,更无良策。”

230.偷合

老相弥忍直接而坚决地拒绝了眉生的一切来意——甚至眉生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来,弥忍便已经将所有的门尽皆关严,一如他藏身门户之中绝不涉足朝廷党争一般,全然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

这副样子对他自己而言,确是明智,但是放在观者的眼中,却会变成冷酷无情。

想想,这毕竟是曾受到杜宇极大倚重的龟相啊,可是就在眉生最为需要他站出来,以他的智慧与经验相辅佐的时候,他不但不管,反倒抢先一步冷冷拒绝……

这事儿换到谁的眼里,都会是极大的伤害吧?

眉生心下也是一沉,他垂首静静坐在夜色里,半晌没说话。

弥忍看了看眉生的样子,也是叹息,“殿下,对不住了。只是老臣的确是年老颟顸(读音:manhan,就是老糊涂了)了,没有你们年轻人的这股子锐气了,能够保一个晚年,平平安安地等着升仙,就是我这个老头子最大的心愿了。”

眉生静静点头,“相父这份心情,眉生明白。眉生今日登门也绝非为了勉强相父而来,眉生只是,代替父皇前来看望相父……父皇不在国中这些年中,朝政多亏有相父支撑。”

弥忍闻声黯然一叹,“老臣,终究是负了皇上所托啊……金沙国这一场劫难,老臣独力实难扭转……”

眉生握住弥忍的手,“相父的心,眉生已知,想来父皇也会明白。”眉生说着抬头望向幽深的天际,“夜深了,相父也早些休息吧,眉生告辞……”

目送着眉生纯白的身影催动着轮椅,辘辘而去,直至消失在夜色之中,弥忍不由得叹了口气。谁说夜色之中最好的保护色只有黑色呢?人们都以为穿着与夜色相同的衣裳便可以更好地掩藏入夜色,殊不知人同此心,如果有人想要防备夜行人,便也自然会格外对黑色的一切加以防备——如此一来,最安全的颜色岂不更应该是与黑色截然相反的白色?

弥忍想到这里,不觉一笑。所谓大隐隐于市,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只是不知眉生这个孩子是巧合如此,还是真的已经参透了其中的奥妙?

弥忍微笑着捏起面前的酒盅,遥祝明月,轻轻地说,“这便是,那个孩子吗?”

清透夜色里,蓝霄殿内更是一片星光璀璨。

金沙国皇后陵蓝静静躺在斜榻之上,仰头望着那一片透明的穹顶。透明的大块纯蓝水晶,珍珠镶嵌成的星云,此时正与天空上那一片璀璨的夜空相映生辉。

陵蓝心中涌起层层的痛——这般清朗夜色,这般绝美星空,却为何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看?

她此时正在看的,究竟是繁星齐映闪烁的星空,还是自己独守空房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