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怀对着这么一副画面眼底毫无波动,目光一寸寸落在面前这张床上。
几个呼吸后,他视线一顿。
落在床榻最里侧一块看起来很是普通的沉香木板上。
目测了一下自己离那块木板的距离后,他垂首屏住呼吸,手心放着的瓷瓶打开,撒出了一点粉末。
几息过后,淑妃睡得更沉了。
虞怀把瓷瓶收起来,抬脚上床,直接一脚迈过熟睡的淑妃,站到了床榻的里侧,蹲身摸向那一块木板。
“啪嗒!”
木板被拉开,一个淡青色的小瓷瓶静静躺在暗格里。
虞怀伸手拿起来轻轻晃了晃,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出来,把那淡青色瓷瓶的药丸一股脑倒了个干净。
随后,他又一下子拿出来三个瓷瓶,把其中装着药粉和药水的放回去,装着药丸的则倒进了那个空了的淡青色药瓶里。
做完这一切,虞怀把暗格恢复成原样,转身下床,和来时一样悄悄离开。
淑妃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问向伺候她起身的宫女,“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快到巳时了。”
“巳时?”淑妃一愣,她以往都是辰时便起身的,这次居然晚了将近一个时辰。
“娘娘睡得极好呢,奴婢就没忍心叫醒娘娘。”
淑妃坐起身,看了眼身侧有些紧张的宫女,摇了摇头,“是我昨晚睡得有些晚了,不怪你。”
洗漱过后,宫女已经摆好早膳。
淑妃被搀扶到餐桌旁坐下,“三皇子呢?”
“回娘娘,三皇子辰时三刻过来问安,您还未醒,三皇子在殿内略坐了一会,用了些早膳,就去尚书房听课了。”
淑妃点点头,简单用了些饭菜就站起身,“撤下去吧,去把我那件淡青色并蒂莲枝宫装取出来,待会我要去见皇上。”
宫女微微屈膝,“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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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佛寺。
晨钟响了三十六下。
澄觉从斋房出来,回到僧舍所在的院子脚步就是一顿。
“虞师弟。”
虞怀依旧穿着他那身夜行衣,闻声从院中那棵菩提树旁边的刻经墙前转过身来,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师弟又要麻烦师兄您了。”
澄觉双手合十回了一礼,眉眼间有些无奈,“进去再说吧。”
到了僧舍内,两人盘腿对坐在桌前,虞怀就开始从怀里往桌子上掏瓷瓶。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随后又把最后一个往前推了推,“烦请师兄帮师弟看看,这是什么药?”
澄觉拿过瓷瓶倒出来一粒,先是凑到鼻端闻了闻,又擦下来一些粉末尝了尝,修眉微挑,“是半月寒。主药便是一味叫做半月的毒草,而副药是用来减慢它的毒性。只需三粒,中毒之人先是会慢慢丧失五感,随后是四肢的感觉,到最后,全部毒药汇聚于心脏,心力衰竭而死。因为此毒会从全身慢慢流向血液最后到心脏,只凭诊脉,中毒之人不到最后一刻,是检查不出来是中了毒的,几乎无药可解。那位周太师也是心狠,我记得成佑帝还曾是他的学生。”
虞怀把药又装回瓷瓶里放回怀里,澄觉见他这个动作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权力可以让人丧失人性。”虞怀勾了勾唇,把剩余的三个瓷瓶推过去,“物归原主。不过那个装药丸的,被师弟给用了。”
澄觉把那三个瓷瓶收起来,想了想还是提醒了虞怀一声:“那瓶药丸,虽说只会致使人昏迷,但是药三分毒,总归是有毒性的,师弟你真准备用在成佑帝身上?”
“嗯,”虞怀点点头,“也算顺便给小师姐出口气。”
澄觉:“······那随你吧。”
第二百八十五章 陈侯赴北周,李孑临京城
年节未至,一道圣旨便到了陈侯府。
封陈侯爷为顺义候,即日起赶赴北周,总领北周百姓归顺事宜。
宣旨太监合上圣旨递给面前起身的陈侯爷,紧接着又从袖袋里取出一块细薄的绢巾,“这是掌印使大人让杂家交给您的。”
陈侯爷一脸平静地接过,“有劳公公。”
“不敢。”
等宣旨太监带着一众禁卫浩浩荡荡地离开,陈侯把手上的圣旨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小心打开手里攥着的绢巾。
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看完,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随后唤来管家,吩咐道:“去通知后面的四个院子里,家宴提前,就在今晚。”
管家应了声诺,抬头小心看了眼自家侯爷,突觉这位向来和善平易近人的老人家,背影竟在这一刻,多了一分荒凉。
夜幕刚至,陈家年轻一辈除了陈修夫妻外,全都携带妻儿到了正房。
老大陈权,任按察使,老二陈源,任大理寺少卿,老三陈淮,任礼部尚书,老四陈仪,任吏部侍郎。
他们兄弟四个无一不是在朝中紧要的位置上。
这也是为什么朝中众官员在周太师的威压下诚惶诚恐,而陈侯爷还能悠闲自在的斗鸡走狗,丝毫不用顾忌周太师的威胁。
当然是因为他有四个,不,现在是五个颇为能干的儿子啊!
家宴毕,陈家的四位儿儿媳带着孩子起身行礼离开,兄弟四人都没有起身。
陈家的传统,家宴提前,必定是有要事相商。
再说他们都在朝为官,朝堂之上的风云波谲自然也是有所感觉。
直觉告诉它们,他们父亲要说的事,必定也跟朝堂有关。
这一晚,陈侯府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个侯府把守得前所未有的森严。
而正院的烛火,直至午夜方熄。
陈权踏着浓重的夜色回了居住的院子里,陈大夫人还未睡,留着一盏烛火坐在灯下缝一件冬衣。
陈权进门把身上的斗篷摘下来,看了眼墙角的刻漏,眉头一皱,“夫人怎么还未睡下?”
“老爷,”陈大夫人放下针线站起身,顿了顿开口:“公公叫你们兄弟四个说事,可是因为白天的那道圣旨?”
“没错,夫人,坐。”
两人相携着到了床边坐下,陈权挥手屏退想要上前伺候宽衣的丫鬟,“接下来这段日子,京城可能会生出一些乱子。你若是收到其他府里跟我们陈家关系并不如何亲近的宴会拜帖,能推就最好推了吧。也约束着媛儿和宥儿,尤其是宥儿,要是这段时间里敢给我惹是生非,我教训他的时候你别拦着。”
陈大夫人点点头,“老爷放心。”
陈权轻轻拍了拍陈大夫人的手背,“睡吧,接下来有一段日子该睡不好觉了!”
见夫君不欲再说,陈大夫人也没有再问。
外面的风雨自有家里的男人挡着,她只要乖乖听话,不扯自家男人的后腿就行。
“老爷,我娘家那边······”
“漏些口风,也别说的太过严重,免得叫旁人看出来异常。”
“我晓得。”
同样的谈话也出现在了相隔不远的其他三个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