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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宫阙(852)

然而陶君兰却是没有半点回应——人都昏过去了,自然不可能有反应。

不过李邺即便是知道这一点,却还是遏制不住的心头一阵失望。他多希望陶君兰能回应他一声,哪怕只是一个鼻音也好。可是没有。他什么都没听到。

他甚至恐慌得忍不住去摸了摸陶君兰的脖子,然后感受着手指底下微微跳动的肌肤,微微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背脊也微微放松了一些。只是心里悬着的石头却还是没能放下来。

他没法子不担心。也没法子不还害怕。更没法子不愤怒——凭着直觉,他觉得今儿的事情必然不是什么巧合。

宫中搭建祭台的木板肯定不会用朽木。而就算用了朽木,也不至于就被陶君兰遇到了。其实,就算是朽木也不至于就一下子断裂开来,还是那样大的面积。毕竟木板又厚又宽,怎么着也不该如此。

撇开这些不谈,就说方才的祝词——那也是明显有问题的。

所以,他没法不怀疑这是有人在针对陶君兰。

黑暗里,李邺抱着陶君兰,压抑着心头的愤怒,脑子里却是清楚冷静得可怕。他想着所有的可能,只恨不得立刻揪出凶手来,然后好替陶君兰报仇才好。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说他这么想是不可能找出什么证据证明什么,只说终于有人想起,用绳子吊下来一个灯笼。

晕黄的光将底下微微照亮了一些。李邺忙将灯笼拽住,然后凑近陶君兰仔细的去看。他首先看的是额头,结果就在上头找到了一个伤口,那显然是在台阶的尖角上磕破的,皮肉都有些翻卷。不过伤口虽说不大,可血却一直汩汩的冒出来,几乎染红了陶君兰的发鬓。

陶君兰头上的一些钗环都不知掉了多少,此时仅剩下的几支也是松松垮垮的。

李邺没看那些,只是继续检查陶君兰身上别处地方:胳膊,腿,手掌,脚……

等到太医来了的时候,宫人们倒是已经从下面掏出了一个窟窿来,然后将李邺和陶君兰二人弄了出来。

太医下意识的就先去给李邺诊脉。被李邺挥手一把推开了,并且冷声斥道;“一个个眼睛瞎了?看不出来谁更严重?”

太医这才忙又去给陶君兰诊脉。另一个太医又凑上去对李邺战战兢兢道:“太子身上有不少血迹,却是不知到底是受伤了,还是从太子妃那儿染上的?”

李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果然看见杏黄色的衣服上有许多斑驳的血迹。当即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心里的杀意更是升腾了一番。将那股暴躁的情绪压下,他活动了一下身子,最后觉得背心上有些疼,便道:“背上。”

太医忙不迭的就去帮李邺检查,不过却是没有太过严重,只是一些轻微的撞伤,连皮都没破。所以最严重的还是陶君兰。

李邺冷冷的扫了四周一眼,将四周闹哄哄的情形全都看在眼里,然后寒声吩咐:“彻查此事,将负责搭建祭台的宫人全部带去宫内衙。除此之外,接触过祝词的人也一并带过去。”

这件事情,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关的人。

“太子妃伤了额头,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不过,看着这个脉象,仿佛是喜脉,不过日子太浅也不敢确诊。”太医见李邺如今这般暴怒,自然也就不敢掉书袋了,当即便是有什么说什么,尽量言简意赅。只求千万别被迁怒,惹火烧身了。

李邺扫了太医一眼,直接问到了重点:“那额上的伤呢?可要紧?”

太医背上“刷刷”的冒出一层冷汗来,然后微露几分迟疑道:“这——不好说!”原本还想蒙混过去,不过在李邺的注视下,到底最后还是急忙转了口风。

不过,这话一出口之后,李邺的脸色却是显然更加阴沉难看了。

皇帝此时也是由顾惜扶着走了过来,沉默片刻后道:“罢了,今日这宴也是举办不成了,都散了罢。”

若只是轻伤也就罢了,可现在这般完全已经是影响了气氛,再举办宴会,也没多大的意思了。而且,人心惶惶的谁还有心思说笑饮宴?

李邺此时到底也算是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随后才道:“既是这般,那儿臣就恭送父皇了。”

皇帝点点头,“你便是留下善后罢。”说完便是挪动脚步离去。

皇帝还没走出两步,忽然就是一声巨响,整个祭台忽然就那么整个的坍塌了。一时之间尘土飞扬,碎裂的木板木片更是四处迸溅飞舞。

李邺下意识的冲上了陶君兰。然后充当了挡箭牌。

当然,虽说台子是坍塌了,可是他们这里到底离得不是那么近,纵然有东西飞了过来,那也是极少数的。

所有人都是吓得急忙闪避——不过如此一来相反的非但没避开,倒是多了许多推搡。一时之间场面十分混乱,尖叫逃跑的,互相推搡的,摔倒的……

皇帝也是被吓了一大跳,不过刚回过神来就是被顾惜紧紧拉着往旁边跑了。顾惜身子平日里虽说娇弱,如今这个时候倒也是十分有力了,拉着皇帝跑得也不算慢。

皇帝微微一怔,看着顾惜眼底有几分复杂。这个时候,没想到顾惜竟然还跟在他跟前。

不过皇帝身子到底不行了,平日里也不怎么动,如今骤然一跑,倒是很快觉得心慌气短,胸口里更是跳得几乎要炸裂开来一眼。

皇帝一个趔趄滑了一下,纵然被顾惜和内侍们联手扶住,可是要继续跑却是显然不行了。

“皇上!”顾惜忽然惊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就扑了过去,将皇帝重重的推开了。

皇帝惊了一惊,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木板就那么拍在了顾惜的肩上,就是脸也是被蹭了一下。

顾惜疼得叫了一声,趔趄了一下好险没摔倒。

皇帝登时只觉得心中一暖,别的都顾不上了,忙不迭的上去查看顾惜的情况。

顾惜低头着头,却是不肯叫皇帝看,只是急切劝道:“皇上还是赶快离开去避一避罢。”

皇帝自然不肯,强行捏住顾惜的下巴扭过来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顾惜被蹭到的脸颊上已是冒出了鲜血,只是光线不足倒是也看不清到底伤势如何。不过看着却是十分骇人的。

顾惜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晶莹,用力又将头侧过去,哀戚道:“皇上别看。”

皇帝不肯走,周围的内侍倒是也都聪明,忙将周围团团围住,铸成一道人墙将皇帝和顾惜团团围在了中间。

而李邺这头,倒是比皇帝那头更惨烈一些。虽说周意和王如还有陶君兰的宫女也都忙替主子遮挡,可到底还是让李邺被伤了。李邺的伤几乎全在后背上——木板或许不重不见得就能伤得多严重,可是断裂的木屑断茬却是不少刮破了衣服,将木刺刺入了肉里。

等到尘土落定,倒是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

李邺徐徐站直了身子,扭头去看已然成了一堆废墟的祭台,眼底全是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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