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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371)+番外

那些官员们不是第一次看到展怀带来的这些囚车了,可是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囚车里的都是什么人。每个人的头上都罩着黑布套子,看不清脸面。

城里城外早已人山人海,五城兵马司出动上百人维持秩序,可是从城门到午门依然挤得水泄不通。

霍柔风便挤在人群中,几名护卫好不容易护着她从拥挤的人群里出来,登上永丰号开的一家茶楼,这家茶楼有三层,早在一天前,就在临窗的地方,给她留出了一张桌子。

推开糊着高丽纸的窗子,霍柔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身上新缝的袍子已经被挤得又脏又绉,腰间的一只汉白玉扣子也不知道被哪个小贼给顺手牵羊了。

霍柔风摸摸身上,还好,展怀给她的那方帕子还在。

她把帕子在茶桌上铺平,端详着上面的那个“展”字,摸摸唇上的小胡子,又想起那天展怀给她揭胡子的情景,忍不住又抿嘴笑了。

“公子,快看,展五将军到了!”

闻言,霍柔风连忙站起来,半个身子探到窗外,果然,旌旗飘扬,由远及近,最前面的是黄色龙旗,紧随其后便是展家军旗,那个硕大的展字,和帕子上的一模一样,就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霍柔风记起展怀所说,展家男儿出征前,女眷送帕子的规矩是高夫人定下的,那么这个展字,或许就是出自第一代闽国公之手。

霍柔风看到了展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展怀,他高高骑在马上,银盔银甲,猩红色的披风迎风飘扬,阳光下的他,剑眉星目,明亮耀眼,他目不斜视一往直前,他紧抿的双唇,坚毅的侧颜中,却又无不让人感受到肃杀。

这一刻,那些憋足力气想来争奇斗艳的公子哥儿们,忽然有些后悔穿上这一身的花团锦簇,或许他们也应该像展怀这样穿上盔甲。

霍柔风知道展怀不会看到她,可她还是把头探出去,展怀从茶楼下走过时,她听到有女子的尖叫声,接着,她便看到就在隔壁的窗户里,有几只五颜六色的荷包扔了出来,甚至还有花枝子!

荷包和花枝子是朝着展怀扔过去的,但是这些女子娇弱无力,荷包和花枝子离得老远就落了下来,掉到围观人的头上,便有登徒子嘻笑着你争我抢。

霍柔风骂一声娘,好心情都让这些不要脸的给坏了,她再去看时,展怀已经从茶楼前走了过去,她只能看到他鲜红的披风飘扬在风中。

她笑眯眯地转过身去,问站在身后的张亭:“展五将军威风吧?”

“何止是威风,展五将军简直就是天将下凡,赵子龙转世。”张亭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背诵出来。

霍柔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看向窗外,这时,她看到了那些徐徐走来的囚车。

第四二七章 献俘

直到这时,霍柔风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那天见到展怀,她居然忘记问他,他要献给皇帝的俘虏究竟是什么人?

想到这里,霍柔风又抿嘴笑了,她觉得如果再回到那一天,她可能还会忘记问他。

她身边只有哥哥和姐姐,偏偏这两个人全都没有定亲,对于男女之事,霍柔风所知所解全部来源于听书、词话和看戏。

可是现在她很想找个人说说心事,她要告诉人家,小展有多好。

小展说他心里装着她呢。

霍柔风把脸埋进那方帕子里,嘻嘻地笑了起来。

张亭无奈地把脸扭到一边,自从那天见到展五爷,自家九爷就一直笑到现在,他什么时候看到九爷,九爷都在笑,就像是捡到宝贝一样。

皇帝不喜过问红尘之事,因此,皇帝指派了庆王代替他,率领文武百官,登临午门城楼,举行献俘大礼。

鸣金鼓、奏铙歌,庆王身着四爪蟒龙袍,沿着马道,来到午门前,登楼升座。

展怀率领二十员大将在午门楼下依次跪拜,展怀朗声道:“臣征西大将军展怀,奉旨归京,献俘!”

鼓乐齐鸣声中,三声礼炮响过,百官肃然而立,有人悄悄看过去,只见二三十俘虏戴着刑具被牵了过来,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些俘虏的头上,依然戴着黑布套子。

司礼的礼部官员喝道:“摘下套子!”

带着俘虏过来的,并非刑部的人,而是展怀带来的精兵。

这些人对礼部官员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朝着俘虏的膝盖踢了一脚,喝道:“跪下!”

庆王端坐在城楼上,他目不转睛看着这些俘虏,试图从身形上分辨都是什么人。

这次去真定迎接征西大军的官员当中,自是也有他的人,可是从真定到京城,展怀竟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透露出去,而展家军纪律森严,根本无法在看守的军士中下手去查。

庆王面色凝重,他在等待展怀下令。

展怀仰头望向城楼,目光与他不期而遇。

庆王太熟悉这双眼睛了,经历了三年的烽火狼烟,这双眼睛明亮如故。

这是一双十八岁少年的眼睛,也是勇者的眼睛。

庆王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他有些窒息,一个月前,和太后的对话又浮现在脑海之中。

“好在展怀还年轻,好在闽国公不只这一个儿子,且又是个没有蒙荫的。”

展怀是闽国公幼子,世袭罔替的蒙荫给了他的大哥展忱,另一个先帝加赐的三品游击将军的蒙荫则给了他的三哥展悦,他的二哥展愉尚了公主,是从三品的驸马都尉。

唯有展怀,是从喂马小兵开始,一步步打拼出来的。三年前,他押解军粮去河南的时候,还只是五品武德将军,后来做了先锋,官升至四品明威将军,直至两年前统领十万大军时,也只是三品游击将军而已。

无疑,展怀虽然也是含玉匙而生,可也只比寻常的将门子弟顺当一点而已。

当年展怀和他谈的条件,也是如此,展怀太想脱离父兄,出人头第了。

庆王微笑,这步棋不但他赌对了,太后也赌对了。

庆王的笑容在阳光下一纵即逝,但却落入展怀眼中。

展怀也笑了,他的笑容便如这阳光一般灿烂夺目。

他转过身去,拍拍手掌,兵士们便伸手一把扯下俘虏头上的套子。

一时之间,文武百官全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看向站在最中间的那名俘虏。

有人忍不住喊出声来:“鞑子,为何会是鞑子?”

只见那人肤色黝黑,头发卷曲,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怒视着城楼上的庆王。

他上着枷锁,原本已经被一旁的军士踢得跪了下去,这时忽然重又站了起来。

“这就是你们汉人的皇帝吗?呸,不过就是个黄口小儿,不配让本王下跪,本王不跪!”

他的汉语并不流利,说完这几句,便又呜里哇啦地说了一大串,庆王皱眉,他没有想到展怀所献俘虏竟然会是鞑子,他看向四周,问道:“可有通译?”

随行的秉笔太监一脸苦相,道:“王爷,谁也没想到展将军会献个鞑子,唉,他事先在折子上也没提啊,这会儿眼前可没有通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