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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258)+番外

蓦的,霍轻舟想起了一个人,他回到京城的第一天便听说了,前阵子锦衣卫为了抓这个人,深更半夜满城搜查。

难道这个人真的在京城?

“展怀,闽国公第五子,驸马展愉之胞弟!”霍轻舟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崩出来,在展怀听来,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展怀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儿,月牙下面有两道浅浅的卧蚕,而他的一双眸子却更加光亮清透。

“轻舟公子霍炎,幸会幸会。”他笑得很开心,就像他刚刚见到霍轻舟似的。

霍轻舟在心里暗骂,老子都被你绑来几天了,你还幸会个屁!

可是面对眼前光鲜亮丽如同初升太阳的展怀,他忽然发现,这些天来他骂出的所有脏话,此时全都无法出口。

这个少年或许没有宗室子弟的精致,却比他们都要鲜活,神采奕奕,让人不想去亵渎,生怕一开口间下一个春天就不知去向。

少年便像春天,蓬蓬勃勃的春天。

霍轻舟的千万辱骂,也只化成一声冷哼。

而且他哼过之后就后悔了,因为展怀冲他笑了,笑得温暖而宽容。

霍轻舟立刻感觉到他的这声冷哼,在展怀的笑容里就显得无比小气。

他只好寒着声音质问:“展五公子,霍某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把我囚到这里是意欲何为?”

这话说得也不好,很老套,可是霍轻舟一时也想不出别的了。

他清楚地感觉到,展怀年纪虽小,可是站在这里,还是让他感到一种威压,就像是一座青翠欲滴的山,再是漂亮再是鲜嫩,山还是山。

展怀微笑:“轻舟公子才高八斗,世间无双,展某能够请到轻舟公子,荣幸之至。”

霍轻舟就连骂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了。

这世上真有如此脸皮厚的人啊,指鹿为马?对,就是。

明明是把他绑架来的,却说成请到,明明是把囚禁此处却又说什么荣幸之至。

“说吧,你请我来有什么事?要钱?闽国公府称霸一方,就差自己铸钱了,不,或许早就自己铸钱了吧,当然不会缺我家这点小钱。”

他不无嘲讽地说道。

展怀笑了,这时的霍轻舟终于有几分读书人的味道了,都是那么尖酸刻薄。

“霍公子的提议甚好,我回家以后,向家父进言,看看能否自己铸钱。”展怀笑意更浓,他要看看霍轻舟还要再说什么。

霍轻舟心中大动,展怀竟然这般不避讳吗?他提到展家要铸私银,只是嘲讽,而展怀却没有反驳,反而一口应下,展家是真的想要占地为王了吗?

霍轻舟眼底的波动,展怀没有放过,他淡淡地说道:“霍公子既然很想知道展某为何要请你过来,那展某便要为霍公子解惑一二。”

说着,他抬腿向屋里走去,只是他刚刚走到庑廊下便停下了脚步,木门已经碎了,这屋子里已经没有门了,屋里的那股子酸臭之气便无遮无挡地散了出来。

院子里有风,倒也闻不到,但是走到门口就不行了,这味道极冲,展怀强撑着没有后退几步。

于是他只好又回来,看着在原地未动的霍轻舟,展怀哈哈大笑。

“你知道我会回来?”展怀笑问。

霍轻舟又是一声冷哼:“展五公子一定不知道监狱的味道吧,这次可领教了?”

展怀很认真地点点头,继续说道:“霍公子,展某请你过来,只是想问问你,令尊一世清名,两袖清风,连阁老都可辞去,屈身翰林院著书立说,你身为其子,却为何急功近利,为了自己的前程就去充当最下作的杀手,展某不明所以,还想请霍公子解释一二。”

霍轻舟的脸上原本挂着一丝嘲讽,此时却渐渐淡去,他面无表情地伫立在那里,他没有想到,展怀会开门见山问他这个,他更没有想到,展怀会知道得这么多。

“展五公子,此话怎讲?”霍轻舟问道。

展怀并不避讳,这几天他早就发现了,霍轻舟这种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对于这样的人,万万不可以把他当成正常人来应付。

他直言不讳:“有个叫贾林的闲汉,或许多嘴多舌了几句,本是几两碎银子就能让他闭上嘴巴的,可是有一天,却被发现他死在自家床上,一剑致命。霍大公子,展某上过战场,杀过人,还不止杀过一个,展某自认也算得心狠之人了,可是展某却不明白,对于贾林这样的闲汉,不能搅起任何风浪,霍大公子为何还要杀之为快呢?”

霍轻舟只觉背脊微微发凉,展怀知道得很多,不但知道,而且还似乎早早地就盯上他了。

为什么呢?展怀只是国公府展家最小的儿子,他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是他自己,他的背后是展家,是赫赫威名的闽国公,是年少得志的世子展忱,甚至还有质留京城的驸马展愉!

第二九七章 演戏

“轻舟公子文采风流,家学渊源,平步青云指日可待,真若想要走捷径,也是有大把的机会摆在面前,自是不用去充当杀手……所以,你想要杀掉贾林,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你自己,贾林和他那些闲帮朋友们乱讲的事情,除了贾亮的事情以外,定然还提到了你,就是这件事捅到你的痛处,因此,你才要把他灭口。霍炎,我说得可对?”

空旷的小院里,不知何时,所有人都已经悄悄退了出去,只留下霍轻舟和展怀。

展怀每说一句,霍轻舟的脸色便沉下一分,待到展怀说完了,霍轻舟微微扬起下巴,方才的阴沉全部褪去,他一如往昔,又变回了那个神采飞扬的轻舟公子。

展怀忽然觉得霍轻舟的神情有些熟悉,那扬起的下巴,带着几分不驯与挑战,展怀微微蹙眉,他不喜欢这种熟悉的感觉,很不喜欢。

“展怀,你来京城带了多少人?”霍轻舟忽然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出乎展怀意料,但是他并没有吃惊,霍轻舟这个人,还有什么是不出乎意料的?

“我带的人不多,但是足够用了,霍炎,你有何不能见过的隐私,我没有兴趣,我之所以把你请过来,并非是想要替天行道,我是想让你帮个忙。”

霍轻舟一怔,这次是轮到他出乎意料了。

刚才的那番话,展怀咄咄逼人,几乎已经把他带到绝路,要么他说出来,要么就是展怀查出来。

可是也不过一个转瞬之间,方才的兵临城下便不见了,展怀对他说话的语气,是少年人特有的真诚。

霍轻舟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忙?”

展怀道:“请霍公子和我一起演一出戏,一出你被我绑票的戏。”

霍轻舟的嘴角动了动,老子还用和你演戏吗?你把老子绑来这么多天,难道都是假的?

“展五公子什么意思?霍某不明白。”霍轻舟冷冷地说道。

展怀微笑:“我久闻霍公子大名,苦于文武殊途,得见不果,便请了霍公子来这里小住几日,并非强留,霍公子也看到了,你住的这屋子连门都没有,霍公子来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