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季耘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她,眼里淌着淡淡的笑,将她故作冷静、暗自着恼、佯装淡定的情绪。一一收入眼底。
虽然还是无法将她从遗失的记忆里尽数找回,但在看到她的人、听到她的话后,不仅悬于心头的大石安然落下,也让他清楚地确定,他和她,在他失忆之前,必定是对令人欣羡的恩爱夫妻。
说要解释的是他,迟迟不开口的也是他。
阙吉祥沉不住气地想催问时,彭季耘缓缓开口了:
“大概是腊月二十二吧,在回逐鹿城的途中。我所乘坐的马车连人带货翻下了山崖……”
“什么!”阙吉祥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死死攥着椅子的扶手,指骨都掐白了。
“怎么会这样?你人还好吧?多高的悬崖?怎么就会翻下去呢?车夫怎么驾的车……”
语无伦次地抛出一连串问题,问得彭季耘不自禁地勾起唇角。
“你别急,容我细细说给你听。”
他双手手肘搁在扶手上。双掌在胸前交握,微笑着安抚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妻子。
“那你倒是快说呀!”阙吉祥急急催道,惹来他一串愉悦的低笑。
“彭季耘!”
“好,我说。但你真的不打算给我倒杯茶吗?我在前厅与大舅子聊了半天,嘴巴好渴。”他笑意盈满地望着她,表情好无辜。
阙吉祥被他话噎到,要不是他刚刚说的开头,让她担心又着急,谁理他渴不渴。
心里如是嘀咕,人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给他冲了杯上好的碧螺春,端到他跟前。
彭季耘微笑着致谢,接过后放到手边的茶几上,也不急着喝,娓娓道起差点就让他殒命黄泉的事……
一刻钟后,彭季耘端起茶盏呡了口茶,道:“……整件事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而失忆的事,一时半会儿没法治愈,后脑处的血瘀,大夫说日子久了能自行吸收,不过具体要多久,也没个定论……”
唯一隐瞒她的是,血瘀还引起了其他并发症状。来之前,他已经交代妥当商号的事,除了想对她解释清楚,也想陪她和儿子多相处一阵子,等送他们母子三人到了灵秀城,再看情况而定。倘若血瘀一直无法消散,并发症越来越厉害,那么,他也想好了,等安妥她的生活,他就离开。
怎么会这样?
阙吉祥早已听得脸色苍白,要不是有扶手椅撑着她,她早摇摇欲坠了。
两个多月前,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晓得;而这两个月里,她更是怨过他、恨过他,甚至还咬牙切齿地咒过他,却不知道他一直在和失忆做斗争。
“别哭,吉祥。”彭季耘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座椅,在她跟前蹲了下来,伸手替她抹去爬满脸颊的泪水,柔声劝道:“我没事,只是失忆,如今也能零碎记起一些,过不了多久会全部记起来的,倒是委屈了你……”
“不……不怪你……”
这怎能怪他?
阙吉祥一个劲地摇头,嘴里哽咽地道:“是我不够耐心,应该再多等你几天,应该相信你……”
她越想越替他委屈,这件事上,明明他也伤得很重,却还带着残存不全的记忆,查清了设计陷害她的人,还千里迢迢奔来这里找她解释……一时间,再也忍不住,索性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彭季耘搂着她,顺着她的背连声安抚:“不哭了,啊,再哭眼睛该疼了。”
“让我哭……让我哭一场……”
阙吉祥埋首在他怀里,执意不肯停下哭声。
就让她抱着他狠狠哭上一场吧,哭过之后,意味着雨过天晴,她会陪他寻回丢失的记忆。
“我没事了,吉祥,你也没事了。”他怕她哭久了眼睛会肿得睁不开,抚着她的背,示意她冷静下来。
“可是……你还带了一个女人回家……”
阙吉祥没忘彭家还有个虎视眈眈觊觎着彭家四少奶奶宝座的女人,不禁有些忸怩。
“我刚刚没提到吗?我在来这里之前已经派人送她回江州了。她父亲也算是于我有恩,她说想来逐鹿城逛逛,我不好拒绝。如今逛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噗嗤……”阙吉祥被他的话语逗笑,脸上还挂着泪痕,嘴角却扬得老高:“你真的失忆了?别不是装的吧?嘴巴依旧这么坏……白长了一张牲畜无害的脸……”
心结一解开,她对他又极其自然地回到了以往的相处模式。
而他对她,虽然不能一下子就从略微有些相熟的陌生人跳到夫妻,可她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全部记起以前的事。
就算真的记不来了,也不打紧,就当今日是两人初次会面,重新再恋上一场又何妨?!
188 号脉号出双胞胎
“然后呢?二姑爷也留下了?”
听完月芽不算完整的阐述,卫嫦不可置信地问。
彭季耘此行前来,竟然不是来带回二姑奶奶的,而是打算陪二姑奶奶母子仨一路南下,去灵秀城探望岳母大人,也就是她的婆婆。
她怎么有种所带的团队是拐子军团的感脚,而她和阙聿宸就是拐子军团里的大佬,一路南下,一路增员,等到了南域灵秀城,真不知队伍会扩大到什么规模。
“彭家肯放人?”
彭季耘怎么说也执掌着彭家规模最大、生意最好的几间商号,两个月前的意外,让他失忆了不假,可商业上的头脑还在吧?彭家竟然会同意他撒手不管商号的事,一心陪着妻子儿子慢慢悠悠地晃去灵秀城?
就算到了灵秀城,一探完婆婆就回来,可他们这行人要在凤栖城待到她和槿澜分娩完、出了月子才启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呀,等出了月子再出发南下,到了灵秀城再折返逐鹿,这一南一北、一来一去的,少说也得耗上一年光景吧?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月芽摇摇头,专心做着手里的小衣。
这会儿刚过申时,因为二姑爷的事,大伙儿的午膳都开迟了,直到未时才用完。
午膳后,卫嫦被阙聿宸拉着又回到床上睡了个午觉,醒来就只剩她一人了。
就知道是这样!
说是陪她睡,哪一回醒来他还在床上歇着的?都是一等她睡着就悄悄起身了。
好在月芽就在堂屋里候着,听到房里的动静。就进来陪她了。
“槿澜还好吧?今儿还没见过她。”
卫嫦洗漱后,在房里扶着腰慢慢走了一圈,然后在躺椅上坐下来,准备开吃点心。
茶是上个月末的时候四王爷派人从逐鹿特地送来的。据说有保胎之功效。点心是厨娘花心思做的。上午的点心,基本是一道甜羹配几颗坚果,功效不必说,保胎是第一前提。午睡起来是酥饼、糕点一类的干点。配一杯羊奶或是牛奶。
羊牛奶是附近的农户每日起早送来的,羊奶膻味重,不过加点茉莉花茶一同煮,煮开后撇掉茶叶,膻味儿也被茶叶吸走了。卫嫦喜欢在羊奶里添加点杏仁粉再喝,那样一来,膻味儿是一点都没了,而且营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