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乔乔朝着顾志兴看过去。
随即又将视线移开。
虽然面容相似，但是这气势还有气质，真的是天差地别啊。
听到老当家的话之后，方老头冷笑出声，看着顾志兴不屑的说道，“就他的两条腿，还不如那木头棍儿，别说打折了，就是捶成碎末，也比不上我儿子的一个脚趾甲，不值钱。”
顾志兴的头更低了。
这话就过分了啊。
顾乔乔朝前走了两步，看向方老爷子，笑着说道，“老爷子啊，你报假警，被公安关了几天呢，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呢？”
方老爷子不为所动，显然这件事情院子里人都知道了，他看了一眼顾乔乔，讥讽的说道，“你在这院子里的辈分不高，没你说话的地方。”
顾清风手里的拐杖在砖地上跺了几下，厉声的说道，“你这该死的老家伙，真是有眼无珠，这是我顾家的传人，也是顾家的当家人，无论我在没在，都可以代表我顾家说话。”
然后看向顾乔乔，问道，“乔乔，你说这事怎么办？”
老方头脸色一变，那天在騲徵堂他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看来果真如此，竟然是顾家的传人，小小年纪，还真是不可小看啊。
顾乔乔看向方老爷子，脆声的说道，“老爷子，你可不要在这里蛮不讲理啊，那个年代发生的事情，都和当时大环境有关，你不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怪在我大伯的身上，柿子不能专挑软的捏呀，你真想报仇，可不能只找我大伯一个人呢……”
“废话，我不找你大伯该找谁？”老方头怒问道。
“你要找的人很多啊，他的领导，他领导的领导，让他做这些事的人，这样一说可多了去了，而且我要问你的是，是我大伯亲手将你儿子的腿弄断的吗？”
第1161章 他们曾经亲如兄弟
“你……”方老爷子语噎，他气的脸色涨红，他早就领略过顾乔乔的厉害，此时竟有些无言以对，但是却还是梗着脖子提高了声音说道，“不是他弄断的，也和他有关。”
“你看，这话就对了，他亲手弄断的与和他有关，可是两个概念，况且，你儿子的腿断了，说起来可不止和我大伯一个人有关的，那是他劳动改造的地方，那里的领导是不是也有责任，你为什么不找他们算账呢……说到底，你还不就是欺负我大伯无权无势了，落魄了，其他的人你惹不起吧……”
“什么人我惹不起，我老方谁都不怕！”
方老头站了起来，明显的看到他很生气，手有些颤抖的指着顾志兴，激动的低吼道，“我就找他，我为什么不找他？
如果不是他，我儿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可是我儿子最好的朋友啊，他和我儿子打小就在一起玩，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家有一块糖，我都会把它分成两半，那一半留给他吃，你问问他，从小到大，他吃过我家多少大米？多少块肉？
你问问他，良心是不是让狗吃了？
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啊！
他怎么可以这样挖我的心窝子啊！
我恨呐，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你说，你说我不找他我找谁？”
方老爷子咆哮着，凄厉之中还带着愤怒的哽咽。
顾乔乔要出口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这个老头如果和她吵，和她闹，她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堵的哑口无言。
可是这一番话说出来，顾乔乔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的儿子方量和顾志兴，确实是好朋友。
从小一起长大的。
好的时候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否则方量也不会跟顾志兴说这些话。
但是在那个年代，顾志兴的所作所为，不能说是小人行径，反而是大义灭亲。
是值得表扬和肯定的。
可是，谁又能想到，未来会变成那个样子。
而顾乔乔也知道那个年代再也不会来了。
所以，顾志兴和方量这一代人，是最让人同情和可怜的。
顾家的院子里因为方老头的咆哮声，忽然变得寂静起来。
顾慕冉朝着自己的父亲看过去。
而顾志兴的头缓缓的低下去，埋在他本就曲起的膝盖上，眼前的情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本来脑子就已经乱成一锅粥，此时更是乱糟糟的。
在顾乔乔的角度看，只看到他花白的头发，还有蜷缩的身影，看起来很可怜。
院子里的人没有人待见他，连他主动提出，用自己的腿偿还方量的腿，都没人看得起他。
此时的他太渺小的，还不如地上爬的那一只蚂蚁。
顾乔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起来，有句话说的真对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假如方量和顾志兴没什么关系，也许此时会好一点，但是，就像老方头说的那样，顾志兴和方量的关系，曾经和亲兄弟一样的亲密。
顾志兴的孩子们不大知道当年的内幕，但是顾乔乔的二爷爷也就是顾志兴的父亲是了解的。
当年他们顾家和方家是住在一个区的。
位于市中心的一处风水宝地。
虽然不是邻居，可是却只隔着一个胡同。
那时候，顾家在金陵城还是数得上数的大户人家，御宝轩也是金陵城古玩行业的领头人物。
当年金陵城顾家的富贵程度，和帝都的御宝轩也差不了多少。
他和这个老方头，也经常在一起品茶下棋喝酒聊天鉴赏古玩的。
如果不是那一把火，如果不是顾志兴的所作所为，如今的顾家怎么会和方家成了死敌，又怎么会落到三餐不继，连生病了都吃不起药的地步。
顾志兴的爷爷，在御宝轩被烧毁之后，是郁郁而终的。
不说那些价值连城的玉石，就说那些古代的字画，如今有几幅可都是价值不菲的。
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此时，顾家的老爷子想起了往事，咬着牙低下了头。
而顾老当家的神色平静，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方老爷子眼中带着泪花，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顾家人，接着威胁道，“如果你们答应我的条件，那么我们顾方两家的仇就一笔勾销，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们顾家安生的。”
“你在威胁恐吓我们？”顾乔乔皱着眉头问道。
方老爷子摊开双手，无所谓的说道，“我已经是土埋半截的人了，我不在乎，我的儿子就是我的一切，他出了事，我不能给他报仇，我枉为人父。”
顾乔乔扫视了一眼顾清风还有顾志兴，在此时此刻心里不得不承认，尽管从他们的角度来讲，这个方老头的所作所为，就像恶霸一样，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讲，有这样的父亲，真的很幸福，这是一个疼爱儿子，胜过一切的人。
甚至于超出了自己的生命。
假如当初的顾清风，能像眼前这个怒发冲冠的老头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顾坤，顾乔乔想，后来的那些悲剧，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不会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