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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妻盈门(184)

现在,谢穆青已经有六七分把握确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有了这个认知,她愈发气愤,太康谢氏有那么多族人,为何偏偏选中她一个无父无母、无兄无弟的孤苦女子?

难道他们也觉得自己好欺负?

谢向晚何其聪明,哪里听不出对方的讽刺,她微微一怔,旋即对上谢穆青满是悲愤的双眸,联想到自己调查来的资料,也就释然了——唉,不能怪这位穆青居士多想,实在是她的遭遇也太可怜了些。

好好一个名门淑媛,就因为父母早亡,没有亲近的人为她撑腰,未婚夫君被堂姐撬了墙角,偌大的产业被贪心的族人抢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只能凄凄惨惨的一个人躲到大山里‘清修’。

谢穆青的前三十年,绝对称得上命运多舛了,有了这样的遭遇,也难关她会有轻微的‘被害妄想症’呢。

不过这次她倒也没有猜错……呃,谢向晚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睑,那啥,自己确实是选中了谢穆青作为切入点,所以才会建议父亲来益州‘寻根’。

压下心底的一丝不好意思。谢向晚故作淡然的解释道:“我知道女居士您的意思,没错,世人崇尚世家,现在虽不是魏晋隋唐。然世人依然对那些旧姓名门仰慕不已。而当世的名门中,太康谢氏称得上一等世家了……”

谢向晚一番称赞发自肺腑,让人听了却没有任何讨好、巴结的意思,反而、反而让人觉得她是从骨子里都透出对谢家的倾慕。哦不,不是倾慕,而是自豪。

听谢向晚的语气,仿佛称赞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家的先祖。

不过她的这番话,却引起了谢穆青的共鸣,是呀。谢家虽然渐渐衰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势微,谢氏也是当世名门,是任何金钱、权势都无法更改的事实。

但凡是人都喜欢听好话。谢穆青也不能免俗,听了这番话,她看向谢向晚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谢向晚还在继续:“而我们扬州谢家,呵呵,不怕居士姐姐嫌弃,我家先祖是贩盐起家,家中数代代代都是盐商。”

一边自嘲的说着。一边偷眼看着谢穆青的反应,见她只是讶然的挑眉,似乎才知道面前一家人是盐商,眼中却没有任何鄙夷之色。

见此情况,谢向晚愈发笃定自己的选择,笑着说道:“世人都笑我盐商粗鄙。我家若是想要摆脱商贾地位,攀扯名门,便该像居士姐姐所说的去太康,寻个谈得来的谢氏族人,与之攀亲、连宗。如此一来,我们便也与太康谢氏有瓜葛了,便也能狐假虎威的唬人了,是也不是?”

谢穆青见谢向晚如此坦言自己的出身,心念一动,看向她的目光中夹杂了些许赞扬——没有因为祖先粗鄙而觉得羞耻,是个坦荡、率真且孝顺的孩子。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谢穆青与王承还真有几分相似,大概这也是两人能谈得来的原因之一吧。

谢向晚却话锋一转,敛住笑容,认真的说道:“然而我父亲却不愿这么做,不是不想与名门谢氏连宗,而是——”

谢向晚深吸一口气,看向身侧的父亲。

谢嘉树轻轻颔首。

谢向晚抿唇,一字一顿的说道:“而是我们家原就出自陈郡谢氏!”

谢穆青一怔,定定的看着谢向晚,语气严肃的说道:“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终于说出了那句话,谢向晚整个人都放松了,听了谢穆青的话,花朵般粉嫩的双唇绽开灿烂的笑容,道:“呵呵,居士放心,饭可以乱吃,话可以乱说,唯有祖宗却是不能乱认的。”

谢穆青站起身来,眼睛在谢嘉树父子三个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在唯一的成人谢嘉树身上,“谢老爷是吧,府上小姐年纪小,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便随意的说了,今日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罢了,若是换做旁人,此事就不好收场了。”

随意认亲,轻则惹人耻笑,重则可是要吃官司的。

谢家虽已败落,但朝中依然有人在做官,想整治区区一盐商,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谢嘉树见女儿已经把最重要、也是最难说出的话说了出来,他心中再无顾忌,缓缓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道:“某见过这位女居士,我家妙善年纪虽小,却甚是懂事,从不胡言乱语。她说的话,正是某想要说的。”

谢穆青眉头皱得更紧了,表情有些许不满,心里嘀咕:这家人怎这样不知好歹,我都把梯子给你们放好了,你们只管顺着下来就好,何必继续说假话骗人。难道你们吃准了我心软,不愿与你们为难?!

王承却看出些门道,眼前这一家人来寻访自己是真,来寻根亦是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面前的父子三人,别看那个小女娃儿年纪最小,可却是三人中最有主意的人。

而且那小女娃儿看到谢穆青的时候,非但没有丝毫的意外或是诧异,反而一脸的淡然与隐隐的期待。

倒是她的父亲和兄长,听到谢穆青出自太康谢氏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热切。

那种眼神他很熟悉,因为世人见到他们这些世家子的时候,都会流露出或羡慕、或嫉妒、或曰恨的热切眼神。几十年他都看习惯了,所以一打眼便认了出来。

唯有这个小女娃,竟是丝毫没有这种反应,在她眼中。他这个出自太原王氏的名士、谢穆青这个太康谢氏女,仿佛就是一般的人,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的神情。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难道真如小女娃所言,这个什么扬州谢家是陈郡谢氏的分支?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大周虽然不流行谱系了,可作为老牌世家子,不管是为了彰显自己有传承,还是因为本身兴趣使然,王承对于几大旧姓世家的谱系非常感兴趣。

恰好几大家族世代联姻。除了本家王氏的族谱,王承多多少少的接触一些旁人家的谱牒,对于谢家的族谱,他虽说不能像谢穆青那般倒背如流吧,至少主要的堂口、分支还是比较清楚的。

王承眯着眼睛。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还真没有想起谢家在扬州有什么近支的族人,更没有做盐商的族人。

谢穆青也不相信,但谢嘉树是大人了,她不好说对方是‘不懂事乱说话’,这件事关乎自家的名誉,她又不能含糊过去。只得冷下脸来,淡淡的问道:“哦,果有此事?只是不知府上可有什么证据?不是本居士多事、不相信诸位,实在是此事关乎家族的声望,诸位又是来到了我的玄清观,就容不得我不多问两句了!得罪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说着,谢穆青缓缓行了个礼。这就是世家女,不管心里怎样鄙视对方,该有的礼节却是丁点儿都不含糊。

谢向晚心里暗暗点头,对谢穆青越来越满意了。

谢嘉树也在心里暗暗赞叹。如果说之前他对女儿的建议还有些担心、犹豫,眼下见了谢穆青,领略了真正谢家女的风范,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选择——好,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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