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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妻盈门(179)

后面滑竿上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体型微胖,手里拿着把纸扇不停的扇着,他小跑几步来到谢嘉树近前,低声道:“好叫老爷知道,鹤鸣山附近的道观不少,但叫‘玄清观’的却只此一家。”

男子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但若是仔细一听便会发觉。他的官话里带着些许蜀地的口音。

“嗯,知道了!”

饶是谢嘉树再不敢置信,也只得点头,原因无他。眼前这王姓中年男子是地地道道的益州人,是谢家在益州的商行管事,这些年来主要在益州经营,可以说,他对益州以及四周的县镇最是了解。

哪怕是在对这茫茫的大山,王管事也能说出个道道来,跟当地的山民也不差多少。

毫不夸张的说,王管事就是个益州通,谢嘉树特意先去益州落脚,也是为了把这人带上。

毕竟人家是‘专业’人士。对也不对?!

“到地方了,都下来吧!”

谢嘉树深深吸了口气,说实话,他心里已经有些失望了,不过还是强打精神。招呼一双儿女下滑竿、整理仪容,而后带着礼物,齐齐朝山门前进。

刚过了山门,众人顺着山石台阶往上爬,还没走多远,一个二十来岁的道姑便迎了出来。

“几位请留步,这里是私人产业。谢绝外人入内!”

道姑站在台阶上,高高在上的俯视谢氏父子一行人,冷淡的说道。

谢嘉树挑眉,咦,这道姑好嚣张啊,竟不似旁的道观那般热情接待。反而一脸的冷漠、嫌弃,丝毫没有把香客当做衣食父母的感觉。

等等,她还提到了‘私人产业’,难道这道观不是对外开放,而是某个家族的家庙或是清修之所?!

也不对呀。这里虽不是鹤鸣山,可也属于鹤鸣山一脉,算是益州的名川大山。而按照大周律,著名山川、湖泊等都是不能买卖的。

再加上鹤鸣山在道教的始祖地位,朝廷更不允许有人买卖了。

可这道姑……谢嘉树很快回过神儿来,双手抱拳行礼道:“对不住,我们并不知道此事,这道观难道不许香客上香、祈福?”

见谢嘉树有礼,道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淡淡的说:“这座无名山是我家主人的私产,这道观是主人的清修之地,除了家人和相熟的友人,从不接待外客。诸位若是想求神问道,可去附近的青城山或是峨眉山!”那里有的是道观。

说罢,她又欠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要回去。

谢嘉树赶忙叫住她,“女师傅请留步,我还有一事相问。”

道姑顿住脚步,挑眉看向谢嘉树,静静的等着他发问。

头一次见到摆架子摆得这么大的道姑,谢嘉树有些不适应,再次吸了口气,问道:“敢问此处可有一位姓王名承字齐光的王先生?!”

道姑眼中闪过一抹讶然,下意识的问道:“你认得王先生?”

果然,名士王承还真在这里。

谢嘉树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继续失望,他斟酌了下词句,道:“在下并不认得王先生,但手中却有一份写给王先生的书信,他见了书信,便都知道了!”

说着,谢嘉树抬头看向道姑,用确定的口吻问道:“敢问女师傅王先生在这里吗?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将这封书信转交给他?”

道姑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径直指向山门一侧的竹林。

谢嘉树愕然,顺着道姑的手指看过去,有些不置信的道:“女师傅的意思是,王先生此刻在竹林里?”应该不是住在那里吧,方才他们从滑竿上下来的时候,谢嘉树曾经打量了四周一番。

这座道姑口中的‘无名山’不是很高,占地也不大,但山上的林木却长得极旺盛。尤其是山门东侧的竹林,更是郁郁葱葱,看上去颇有几分雅趣。

可雅归雅,那里实在不适合人居住,因为那片竹林所在的坡地很陡峭,基本上没有什么平坦的地面,也就勉强能搭个小草屋。

王大名士=草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谢嘉树又赶忙按了回去,那啥,实在太毁形象了啊。

道姑唇角上扬,扯出见面后的第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愉快的点头:“是呀。诸位若是寻王先生,只管去竹林即可!”

这次道姑没有再停留,利索的转身,缓步返回道观。

“爹,自古名士性旷达,仇老先生不是也说了嘛,他的这位好友最崇尚魏晋名士的风流洒脱,而那时最风流者莫过竹林七贤,我想王先生这是想追寻先贤的足迹吧。”

谢向晚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每个朝代都有些狂士,以挑战彼时的道德、礼教为乐事,相较于刘伶的嗜酒放浪、与猪共饮的阮咸,人家王承不就睡个草棚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谢嘉树吞了吞口水,好吧,是他脑补过度,将王承想象得太过美好,如今重回现实,他一时有些接受无能罢了。

点点头,“妙善说的极是,走,咱们去拜会王先生!”

谢嘉树牵起女儿的小手,谢向荣则乖巧的跟在他另一侧,一大两小领着仆从若干,浩浩荡荡的去了竹林。

竹林很茂盛,如今的天气已近深秋,但这里却并不见萧索,依然竹叶青青,林间满是花儿草儿,还有不知名的小虫在花草丛中飞来飞去。

“唔,确实是个钟灵雅秀的好地方——”

话还没说完,谢嘉树便看到了两间不审美观的竹屋,他的赞美之词瞬间卡壳。

“爹,大哥,快走呀!”

谢向晚见两个男人愣在那里,忙拉拉父亲的大手,又给兄长使了个眼色。

谢向荣会意,整了整头上的方巾,理了理衣衫,然后缓步朝竹屋走去。

来到竹屋正前方,谢向荣深深一礼,朗声道:“学生扬州谢向荣,久仰先生大名,特来拜会!”

四处很安静,是以谢向荣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楚,但竹屋里的人却似没有听到一般,竟是半点儿回复都没有。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竹屋里有人,因为大家都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且细细辨认一番,发觉里面应该有两个人。

谢向荣以为自己的声音不够大,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继续道:“齐光先生,学生扬州——”

名字还没有报出来,竹屋里忽然飞出一个黑影,直直的朝谢向荣砸去。

谢向荣一惊,慌忙歪了歪头,勉强躲了开去。

饶是他反应快、身手敏捷,那物件儿也堪堪擦着他的脸颊飞了出去,而后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上。

啪~

一声脆响,一只白瓷葵瓣碗碎成了渣渣儿。

“自清?!”

谢嘉树吃了一惊,松开牵着谢向晚的手,快走几步来到儿子近前,伸手端起他的脸仔细的看着——祖宗保佑,千万别伤了脸、破了相啊。要知道,这年头做官,长相起着很大的作用呢。

谢向荣的心怦怦乱跳,他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一地碎瓷渣儿,又看了看那竹屋,一时有些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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